“汤浅老师、四条老师是和明策老师一个时代的棋手了,只是两人没有明策老师和玄因老师那般常青。不过,这两位棋手也是照耀了一个时代的名宿。”
“汤浅那老傢伙擅长大模样作战,攻杀冠绝当时的棋坛,四条则是另一个极端,他的棋我们都称之为地沟流。”伊田昌接过话来,“这两个傢伙因为风格的衝突与契合也是斗了一辈子。”
“衝突又契合?”
“没错。”伊田昌看著屏幕,紧绷的脸色鬆缓了少许,眉目间多了些回忆之色,“汤浅因为擅长大模样作战,所以和他对垒时,其他棋手往往都不会给他构筑大模样的机会,除了四条。”
“四条的棋是地沟流嘛,也就是实地为先,先捞后洗,所以这两个人对上,布局阶段就是各下各的,四条安心搞他的实地,汤浅就去弄他的外势,构筑大模样。”
“然后到了中盘,四条去汤浅的模样里治孤,治成功了就贏,治失败了就输。那些年,这两个人的对局里,十盘有六、七盘都是这样的,下到后来,属於对方一摸棋子,就知道落哪。”伊田昌垂下眼眸,“最了解你的往往是你的故人。”
“可惜那个时候棋家棋院之间的关係异常紧张,汤浅老师和四条老师棋盘上悍悍相惜,私下里却没能多加交流,否则两人共同交流进步,职业生涯或许会长很多。”加藤理轻嘆了口气。
伊田昌闻言眸光微黯,“不说这些了。虽然是联棋,但这两个老傢伙也算久违地在正式比赛中交手,估计都铆著劲。
藤木春作捻出一枚棋子摆下,点了点头,“两边配置也算契合,小林这边,雪鹤可以配合汤浅老师的模样战,伊东这名棋手各项均衡,也不会太拖后腿;本因坊这边———“
“本因坊这边略占优势。”伊田昌转过身看向棋盘,“这个叫本因坊星凛的丫头和本因坊明策的棋风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两人的行棋思路高度吻合,在联棋中,这是极大的优势。”
眾人闻言也纷纷落下目光。
此时轮到白方第三人,也就是本因坊星凛落子。
加藤理指著棋盘,“明策老师上一手的味道有些深,看起来只是简单的自补之手,实际却在暗中瞄著黑棋左边的弱点与薄味,伊东稔显然没察觉到白棋这一手的全部意图,脱先去上方拆了一手。
这步拆固然很大,但被白棋在这边点到一下,黑棋下边的这块棋就不太好处理了。”
话音落下,棋子隨之落盘。
六·15。
点。
“看到了!”加藤理眸光微闪,“本因坊星漂完全理解了本因坊明策的思路,即便两人棋风吻合,又是爷孙关係,但想下出这手点也不容易。我是站在对手的角度上去理解的明策老师这手棋,
如若是以队友的身份,我未必能下出这一手。”
藤木春作轻轻点头,“以对手的身份揣摩,六之十五的点是最令黑棋难受的一步,所以只此一手;然而以队友的身份去看白自补的这一手,就有诸多可能了,点攻黑棋只是其中一种,拆边、打入也是可选项。”
“不过如此一来,黑棋被动了。”
屏幕上,白棋点下后,黑方第一人汤浅正术陷入了长考。
十五分钟后,黑棋落下。
七·14。
夹。
“汤浅老师要弃子?!”樱野美联子惊呼出声。
“弃子取势,构筑中腹模样。”伊田昌声音微沉,“这是汤浅最拿手的把戏。”
“白棋的点令黑棋分外难受,於是黑棋悍然选择放弃下边棋子,转身去图谋更大,更远的未来!难以想像的魄力。”加藤理抽了口气。
“那四条勛老师应该会笑纳,现金装兜,这是他最喜欢的局面。”
藤木春作看向屏幕,就在这时,白子落盘。
五·15。
断。
“果然。”
摆下棋子,眾人相视一眼,齐齐頜首。
“现在白棋断吃了黑棋近二十五目,木已成舟,黑棋只能將弃子战术贯彻到底,小林雪鹤王座下一步大概率会落在这里,继续构筑模样。”加藤理从棋筒中捻出一枚棋子,落於棋盘。
“这里吗?”伊田昌看著这手棋,思考了片刻,“確实像汤浅会下的棋。”
“我觉得小林雪鹤九段不会下在那儿。”望著棋盘,沉默良久的顾明烛忽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