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远怔了怔,随即点头:“我也想画点什么。”
“那就一起画。”苏晓微笑,“我们可以做个‘夜行者日记’,记录所有没被星光照到的角落。”
张野站起身,看着这两个年轻人眼中闪烁的光,心中悄然松了一口气。他知道,真正的康复不是遗忘痛苦,而是将痛苦编织进生命的意义里。
午后,山谷开始恢复秩序。大志和阿禾带领几个孩子清理淤泥,李叔则挨个为受惊的孩子做心理疏导。江临川远程接入HJ-90系统,启动灾后情绪追踪模块:
>【ID-X3176情绪稳定性评分:8。6】
>自主干预行为首次超过被动应激反应
>社会角色认同指数持续上升
>系统建议:允许其参与危机预案修订会议
与此同时,一封加密邮件悄然发送至国家心理健康委员会下属“青少年创伤干预项目组”,附件是一段十秒视频:林远蹲在泥地中,小心翼翼将一株被冲倒的薰衣草扶正,覆土压实,而后轻声说:“你也要留下来,好不好?”
配文仅一句:“请批准X-3176号志愿者转为正式同伴引导员。理由:他已学会如何与伤同行,而非背负它前行。”
傍晚时分,众人齐聚修复后的活动室。屋顶漏雨的地方已补好,窗台上摆上了新采的野花。张野宣布今晚举行一场特别仪式??“归还之礼”。
“每一场风暴都会带走一些东西。”他说,“但我们也要学会,把失去的东西还给自己。”
孩子们围坐成圈,每人面前放着一张纸、一支笔。任务很简单:写下一件你想从过去拿回来的东西,或一件你想从此刻送出的东西。
小雨写道:“我想拿回妈妈最后一次抱我的温度。”
乐乐写的是:“我要送出一个永远不会坏的梦。”
阿禾画了一把断弦的吉他,旁边写着:“送给曾经不敢唱歌的自己。”
林远握笔良久,最终落下几行字:
>我想拿回那个没能抓住同学的手。
>我想送出一双能接住坠落者的手。
>如果可以,请让这双手不再只为赎罪而存在。
当所有人交上纸条后,张野将它们投入火盆。火焰腾起,纸页卷曲、焦黑、化为灰烬。没有人说话,只有木炭燃烧的噼啪声在室内回荡。
“烧掉不是为了忘记。”张野轻声道,“是为了告诉自己:我已经不必再背着它们走路了。”
夜深后,林远独自走到观星台遗址。木架虽被洪水冲垮一半,但悬挂纸灯的铁钩仍牢牢钉在横梁上。他掏出随身携带的蜡笔??正是那天小雨送给他的那支蓝色,轻轻在残破的柱子上写下一句话:
**“这里曾升起过光。”**
他刚要离开,却发现柱子背面已有字迹,墨迹未干:
**“而光,从未真正熄灭。”**
字迹清秀,显然是小雨写的。林远凝视良久,嘴角慢慢扬起。
第二天清晨,山谷迎来一辆陌生的黑色轿车。车门打开,一名身穿灰色西装的男人下车,手持公文包,神情肃穆。他是教育部特派观察员周维,奉命评估“山谷计划”是否具备全国推广价值。
张野亲自迎接,未多言,只带他沿山路缓步而行。一路上,周维沉默观察:孩子们在菜园浇水、在谷仓排练话剧、在溪边写生;林远正指导两名年幼孩子搭建雨水收集装置;苏晓蹲在地上教朵朵辨认植物叶片上的脉络。
“你们没有标准化课程?”周维终于发问。
“我们有的是生活。”张野答,“在这里,每个人都在学如何与自己的影子共处。”
“可这不符合教育体系认证标准。”周维皱眉,“没有考试、没有评级、没有绩效指标,上级很难批预算。”
“所以我们从不要预算。”张野停下脚步,指向远处山坡上正在升起的一面手绘旗帜??七种颜色交织成环,中央是一颗裂开却发光的心。“他们在这里获得的东西,无法用分数衡量。比如信任,比如勇气,比如愿意为别人多走一步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