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老头一阵沉默,片刻,他虚着眼道:
“好大气哦,给蚕豆住三室两厅。”
“哈哈哈——”又是一大串笑声,似乎是放松了心情,学生堆里又挤出来一人,兴致勃勃道:“我来我来!”
他接过种子,嘟囔着“不住三室两厅,看我找二舅妈借几个膨胀螺丝,一个房间住八个小孩!”
说着,手里一把蚕豆种悉数落进小小的浅坑,甚至由于太多,一枚蚕豆种被挤出了坑,骨碌碌滚到山老头的脚边。
“哈哈哈!”“嘎嘎……”“鹅——”
一霎时,各色群魔乱舞的笑声回荡在农田,山老头揉揉发震的耳朵,暗道自己是不是太老了,连娃娃的声音都觉得吵。
“云岫村很热闹。”
裴雪樵缓步踏进山神庙,挽起袖口,接过瑾玉手中的苋菜,有些好笑道:“来时路过,很远便听见了笑声。”
瑾玉自若起身,抓起一把洗好的苋菜,“咔嚓”折断,笑意清浅。
“孩子们有活力是件好事。清晨时我观校车前来,孩子们都恹恹的,还有些担心。”
“他们学业繁重,往年的劳动节行程也不过挖坑种树,反添疲累。”
裴雪樵回想起求学的日子,感叹摇头,继而话锋一转,“但这次确实有趣——下地耕种,多接触些自然也好。”
突然,他神色一变,抬手露出双手,朝瑾玉求助道:
“女士,我的手?”
瑾玉瞥一眼那双修长匀称的手,指尖处原本的冷白如今变为渐秾丽的胭脂色。
目光停驻一瞬,她才收回视线,“忘了,这是苋菜,汁液能染色。”
说着,她摩挲一下食指,红色汁液经流水划过指节,不曾留下一点颜色。
瑾玉把苋菜往水池里按了按,下一刻,径直提起。哗啦的水声穿过沥水篮,抖落干净的苋菜投进热油爆香蒜末的锅里。
鲜嫩的苋菜几下翻炒,便蜷缩委顿,泛出胭脂色汁水。撒落一层盐粒,融化时,菜梗已经软下去,剩余的蒜泥倒下去,锅气裹着汤汁收干。
热锅快炒的一道菜,瑾玉夹出一小碗,推给裴雪樵。
“谷雨苋,金不换。尝尝。”
裴雪樵似也习惯了锅边投喂的日常,道谢后,夹一筷送入口。茎脆叶滑,蒜香冲鼻后泛起甘甜,像极了雨后湿润泥土的气息。
“倒是不枉我手指遭罪了。”他弯起凤眼,称赞道。
听他这么说,瑾玉的视线再次投上那双手,因为握筷的姿势,染得最深的手指分外突出。
很漂亮。山神娘娘莫名想道。
“我中毒了!!!”
云岫村里,班长颤抖着双手,看着自己满手的紫红色,惨叫一声。
“怎么了!”
一行人围过来,待看见他的手,学生们也瞅瞅自己的手,不由也是一阵鬼哭狼嚎。
“找老师,老师呢?”
“先打120!”
“呜呜呜我不想死……”
“出啥事了?!”赵二姐匆匆忙忙跑过来,待听着学生抽抽噎噎的说完,眼角一抽。
她抓起哭得最响亮的学生的手,下劲一搓,伴着学生更响亮的哭声,朝吓得噤声的学生们抬起手。
“傻孩子们,这是苋菜,汁水会染色!”
哭声一止,学生们搓搓手,发现确实能搓下来点颜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嘿嘿笑出声来。
赵二姐又气又好笑的摇着头。
“那边什么动静?”
语文课代表的小队蹲在爬藤地里,仰着脖子望了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