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要睡在这上面吗?”
“知道你爱干净,”班主任对这个颇喜爱的小姑娘道:“一会不愿意的跟我去云岫村睡。”
季清在极度的困劲里,自制力摇摇欲坠。她困得想哭,忍着委屈,找到好友在的地方,蜷着身子睡在她的身边,几乎是瞬间不省人事。
老师们的眼皮也直打架,恍惚着安排完学生,发现居然所有学生没选择去云岫村,歪七扭八地躺了一山坡。
此时正值午后。
山林寂寂,有清风偶尔吹拂,卷得树叶沙沙作响,像一首永不重复的摇篮曲。
温暖日光大半被枝叶遮挡,些微光点穿过罅隙,照在混合着落叶与野花的湿软土地,带着泥土特有的湿润,给常年封在水泥大楼的学生的梦境,蒙上一层自然的气息。
“你们也休息一会吧。”瑾玉放下大袖,跪坐防水布边缘,嗓音舒软。
“哪能睡呢,得看着这群祖宗。”老师们坐下,为了强打精神,闲聊道:“这场劳动节活动办的真不错,确实解压。”
“往年没有吗?”
“有是有,但只是简单种树,况且也轮不到初三的学生,他们学业压力太大。”
“诶?我看今日皆是初三学子?”
“所以说,他们压力太大了。”
老师们不知何时软下脊背,躺倒了土地上,唯一一个清醒的老师用力睁着眼,声音却微弱,“救了个跳楼的,才重视起心理健康,造孽……”
悠长的叹声落下,神明的呢喃裹挟着神力,遣来充满草木清香的山风,轻柔吹过每一个人的发梢。
“安心睡吧。”
于是四肢开始绵软,困意如潮水般弥漫,仿佛要融化在这片山林里。
“你不休息吗?”裴雪樵不知何时坐在一边,悄声低语。
瑾玉抬眸笑道:“我需看着你们呀。”
“我们?”裴雪樵一愣,摇摇头,“我陪你。”
“有我便足以,”她笑着铺平身侧的防水布,拍拍,“这样好的天气,不睡觉太可惜了。”
裴雪樵静静望她一阵,倏而一笑,卸下挺直的脊背。“我确实困了。”
他仰面躺下,透过枝叶的阳光洒在脸上,暖烘烘的,却不灼人,身体陷在柔软的草地,即便隔着防水布,也能感受到适软的托举。
山风适时略过耳畔,似一双温柔的手替他拂开额间碎发,然后他彻底卸去意识,翻个身,无意识地把脸埋进带着清浅花香的触感里。
一时间,在场的所有人,唯有瑾玉清醒着。
她端庄跪坐其间,以她为中心,无形的气场布散开来,偶尔有鸟鸣掠过,却不在此间伫立。
窸窸窣窣……
矫健的四足无声踏过,尖利犬牙呲着,轻轻靠近。
瑾玉抬眼,摸过云豹更为光亮的皮毛,对它做了个“嘘”的动作。
云豹甩甩尾巴,低头把嘴里叼着的东西放下,用鼻头推推。
瑾玉捻起这朵娇艳欲滴的牡丹,挑起眉。
“你去我的后院了?”神力单独传入云豹的耳朵,云豹抖抖耳朵,无声地哇嗷了一声。
山神娘娘苦笑,点点云豹湿润的鼻头,“你呀你,那几株牡丹才被我唤醒,有几朵够你糟蹋的?”
豹听不懂。云豹悠然倒伏在她脚边,张嘴打个哈欠,晃着尾巴尖,把脑袋放在瑾玉膝上。
“卖萌可耻。”
山神娘娘哼笑,手却不由自主地抚摸着柔软的皮毛,心想这段时日需藏起她的宝贝牡丹。
突然,她径直望向一处。
角落里,一个孩子在睡梦中满脸不安,胡乱呢喃着什么。
瑾玉知道梦话是无序的,不去细究,她只是凝缩瞳孔,遣野草卷起那孩子的长袖——几道增生的疤痕横贯手腕。
山神娘娘蹙起眉,欲过去看看,结果尚未直起上半身,膝头有毛茸茸的脑袋不满地蹭着,裙角也传来拖拽的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