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在地上的剑九黄,身体猛地一震。他感觉不到任何能量的灌注,也没有惊天动地的异象。一切,都发生在最细微的层面。他脸上的皱纹,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抚平,虽然依旧苍老,却多了一份玉石般的温润光泽。他花白的头发,从根部开始,竟有几缕重新转黑,透出勃勃生机。最惊人的变化,是他的眼睛。那双承载了太多风霜与疲惫的浑浊眸子,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清澈,无比深邃。仿佛一眼望去,能看到六千里的山川河流,能看到芸芸众生的悲欢离合。一股全新的,却又无比熟悉的气息,从他体内弥漫开来。那不是李淳罡那种霸道绝伦,仿佛能一剑开天门的剑仙之气。也不是王仙芝那种君临天下,视万物为刍狗的武帝之威。这股气息,很淡,很轻。就像是市井小巷里,清晨升起的第一缕炊烟。就像是乡间酒馆里,一碗劣酒入喉的暖意。就像是铁匠铺中,那锤打了千百遍的铁胚,在冷却时发出的最后一声轻吟。它真实,鲜活,充满了人间烟火的气息。可这股气息,却让一旁的李淳罡,脸色骤变,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他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剑九黄,仿佛在看一个从神话中走出来的怪物。“这……这是……”李淳罡的声音都在发颤。他感觉到了。他感觉到,剑九黄的“存在”,在这一刻发生了根本性的跃迁。那不是突破。武者突破,是靠自身努力,撬动一丝天地法则,获得更高的权限。那是一个“索取”的过程。而眼前的剑九黄,给他的感觉,是“被授予”。是天地法则,被一股更至高无上的力量强行扭曲、改写,然后将全新的“权限”,直接“赋予”给了他!一个全新的陆地神仙,就这么……诞生了?不,不对!李淳罡能感觉到,剑九黄的道,与他和王仙芝都不同。他们是感悟天道,最终与天道比肩,是“向上”的路。而剑九黄的道,是“向下”的。他的根,深深地扎在这片红尘俗世之中。他的力量,不来自虚无缥缈的天道,而来自那被他走过的每一寸土地,见过的每一个凡人。这是一条全新的,从未有过的陆地神仙之路!“造物……”李淳罡的嘴唇哆嗦着,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这不是武学,这不是神通。这是神明才拥有的,创造的权柄!他再看向徐无道时,那眼神,已经彻底变了。如果说之前是敬畏,是追随强者的心态。那么现在,就是凡人仰望创世主的虔诚。“老……老黄?”徐凤年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去戳一戳剑九黄的后背。剑九黄缓缓地抬起头,看向徐凤年。那清澈的眼神,让徐凤年心头一跳。这还是那个憨厚的马夫老黄吗?可那眼神深处,依旧是他所熟悉的,那份独一无二的温和与忠厚。“世子殿下。”剑九黄开口,声音不再沙哑,变得中正平和,充满了奇特的韵味。“我没事。”徐凤年张了张嘴,一肚子的问题堵在喉咙里,最后只憋出一句:“你……你成仙了?以后出门是不是不用马了,自己飞?那我王府的马谁来喂?”剑九黄闻言一怔,随即脸上露出一抹发自内心的,憨厚的笑容。“只要世子殿下还需要,老黄……永远是王府的马夫。”这份笑容,冲淡了他身上那股“仙气”,让他重新变回了那个熟悉的,可以让人安心的老黄。徐凤年长出了一口气,不知为何,眼眶有点发酸。就在这时。“踏!踏!踏!”一阵整齐而沉重的马蹄声,从太安城的南门方向传来,由远及近。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打破了北门外的诡异平静。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队身披金甲,手持仪仗的禁军,簇拥着一架华丽的鸾驾,正穿过主街,朝着北门而来。为首的,是一名面白无须,身穿华贵蟒袍的太监。他身姿挺拔,眼神倨傲,手中握着一卷明黄色的圣旨,即便相隔甚远,也能感受到那股扑面而来的,属于天子近臣的威仪与傲慢。鸾驾在距离北门百丈之外停下。那太监勒住马缰,目光扫过城外跪伏昏死的大片降军,又看了看城门口这几个奇怪的人,眉头微微皱起。他没有理会那个黑袍人,也没有理会两个看起来像护卫的老者,而是将目光,精准地落在了衣着华贵,气质不凡的徐凤年身上。他的声音,尖锐而洪亮,如同利刃般划破空气。“北凉世子徐凤年何在?”徐凤年一愣。那太监见无人应答,声音又高了几分,带着明显的不悦。“咱家乃司礼监掌印太监刘承恩,奉陛下旨意,前来宣读圣谕,并查验降军!”“见到天使,为何不跪?!”最后六个字,声色俱厉,充满了居高临下的质问。空气,在这一瞬间,仿佛凝固了。李淳罡饶有兴致地摸了摸下巴。剑九黄刚刚敛去的“仙气”,又不自觉地散出了一丝,眼神平静地看着那位刘公公,如同在看一个跳梁小丑。徐凤年则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容。跪?他徐凤年,连他爹都没跪过几次,会跪一个离阳皇帝派来的阉人?唯有徐无道,连头都懒得回,依旧背对着那队人马,仿佛他们只是一群恼人的苍蝇。:()雪中:污蔑当天,反手编辑北凉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