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注意到祁宛央停在左手边的书架前,便也走了过去,目光不经意间被书架中央的桃木相框吸引。
八寸大小的相框里,一位年轻女人正温柔地搂着个四五岁大的小女孩。
女人眉眼如画,一袭素雅长裙衬得气质温婉,那含笑垂眸的神态与祁宛央如出一辙。而她怀中的小女孩粉嫩可爱,活像从童话里走出来的小天使。
顾琳琅心头一动,那个年轻女人想必就是祁宛央的妈妈祁宁萱了。
祁宁萱作为祁老夫人最疼爱的掌上明珠,不仅拥有过人的商业头脑,更是难得的药剂学天才,被家族寄予厚望,是内定的集团接班人。
可惜天妒英才,在祁宛央五岁那年,祁宁萱和她丈夫遭遇了一场惨烈的车祸,双双罹难。
照片中的小女孩眉眼目间依稀能看出祁宛央的影子,顾琳琅盯着看了半天,总觉得有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她自嘲地扯了扯嘴角,自己和祁宛央从小认识,觉得眼熟不是很正常?
只是她六岁前的记忆一片模糊,对这段往事记得不那么真切罢了。
不过真的只是这样吗?顾琳琅微微蹙眉。
祁宛央指尖轻抚过相框边缘,却并未拿起,只是手腕微转,将相框缓缓转了九十度。
“嘀”的一声轻响,书架旁那扇几何图案蚀刻的玻璃门应声而开,在静谧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脆。
顾琳琅眼尾轻挑,杏眸中闪过一丝诧异,却见祁宛央已经推门而入,她连忙快步跟上。
这是一间收藏室,面积不大,约莫十平方米。
正对门的整面墙上挂满了相框,每一张都定格着往昔的某个珍贵瞬间。
最显眼的一张是二十年前的祁宁萱,她站在实验室里,白大褂口袋里插着一支钢笔,怀里抱着穿公主裙的小宛央。
照片中的她眉眼含笑,目光温柔地注视着镜头。
其他的还有当年祁安研发室的照片,有研发人员专注工作的场景,也有团队合照,甚至还有安络宁获得奖项时的剪报。
照片墙的前面是一排玻璃展柜,展柜里陈列着泛黄的实验记录,某页边缘晕着咖啡渍,字迹遒劲地写着“安络宁第1137次临床试验”。
“二十几年前,祁安还是个没上市的地方企业。”祁宛央的声音在顾琳琅身旁响起,带着几分追忆的意味,“我妈妈当时是研发部的主任,成天泡在实验室里。安络宁是她带领团队,鏖战两年多,历经一千多次的临床试验才成功。”
祁宛央伸出手,指尖抚过展柜玻璃,动作轻柔得像是在触碰某种易碎的珍宝,“妈妈用二十年把安络宁刻进祁安的骨血,助祁安腾飞。”她突然转身,眼底燃着幽暗的火,“现在,我要亲手敲碎这根骨头。顾琳琅,这样的祁安,你还敢继续待下去吗?”
顾琳琅微微一颤,差点被祁宛央的气势唬住。
她扯了下嘴角,尽量放松脸部肌肉:“说吧,你为什么这么做?”
中午和许艺茹吃饭时,顾琳琅状似无意地提起祁宛央改安络宁配方的事。
许艺茹夹菜的手顿了顿,眼神闪躲,支支吾吾地敷衍了几句。
顾琳琅哪肯轻易放过,软磨硬泡了半天,才从她嘴里撬出些零碎的消息。
安络宁作为一款已上市二十余年的非甾体抗炎镇痛药,其初始临床试验设计存在显著性别偏倚:剂量确立与配方优化完全基于男性受试者的临床试验数据,这导致女性患者用药后报告的不良事件发生率明显高于男性。
祁宛央的外婆管理公司时,也只是花钱疏通意外事故,将问题压了下去。
如今,祁宛央作为新任总裁,一上任就否定了安络宁的现有配方,要求重新配比,重新设计临床试验。
这一举动无疑触动了太多人的利益,尤其是现任公司副总祁岳峰。
他不仅是祁宁萱同父同母的亲弟弟、祁宛央的亲舅舅,更是当年研发安络宁的核心成员之一,他在研发部威望极高。
许艺茹推测,研发部的核心研发员一个接一个递交辞职申请,大概率就是祁岳峰幕后指使。
顾琳琅知道,祁宛央不是糊涂蛋。明知道前方阻力重重,她不会故意为难大家,为难公司,更不会为难自己。
所以,顾琳琅现在很想知道,这一世的祁宛央,到底在想什么。
祁宛央忽地笑了下,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似乎对顾琳琅刚刚的反应还算满意。
祁宛央转身走向靠墙的柜子,指尖轻轻划过柜门的木质纹理,随后从里面取出一本硬皮笔记本。
她翻开夹着书签的那一页,随后将笔记本递到顾琳琅面前。
“这是我妈妈21年前写的。”
顾琳琅接过笔记本,指尖触到封面的瞬间,似乎感受到了时光的重量。
她看着祁宛央夹着书签的那页,遒劲有力的字迹映入眼帘,笔锋凌厉,仿佛能穿透纸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