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压低声音,“公子要这褚国乱,而我——”
“要这天下乱。”
远处传来夜枭的啼叫,在荒原上荡出诡异的回音,两人的影子在残垣上交错,如同两条蓄势待发的毒蛇。
第112章审酌今晚还早,嗯,还早
任久言的营帐内,烛火微微摇曳。
萧凌恒枕在任久言腿上,两人各自沉浸在思绪中,帐内一片静谧。
良久,任久言抬手摸了摸萧凌恒的额头,“陛下要肃清漠北各部族”他低头看向怀中人,眉头微蹙,“这未免太过,怕是不妥…”
萧凌恒睁开眼睛,“我正琢磨这事,”
他一个翻身坐直了身子,“而且陛下也太看得起咱俩了,平白无故屠族灭种总得有个说得过去的由头吧?找个合适的理由屠族哪儿那么容易。”
任久言轻叹一声:“这大概就是陛下定要我来西域的用意。”
“你的意思是陛下又想借你之手栽赃,再借我之手屠戮?”
任久言没吭声,垂下眼眸,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见人不语,萧凌恒突然伸手捏了捏任久言的耳垂,力道不轻不重:“可这次…”
他凑近了些,“我并不打算乖乖当那把刀。”
任久言闻言倏然抬头,四目相对间,烛火在两人眼中跳动。
“且不说这手段是否妥当,赛罕和喀尔跟着咱们攻打赤荥,日后还要并肩围攻鸿滇,”萧凌恒顿了顿,说,“单说这个,我就无法对他们下手。”
任久言沉默地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不分青红皂白的杀戮,终究越过了那条底线。
自从那日述律然同他们说了乌尔迪的轻蔑之后,二人没有一日不在审视,在棋枰上呆久了,仿佛早就有了身为棋子的自觉,沈明堂让他们二人做什么他们便也做了,可这次屠戮部族的旨意,着实让二人无法接受。
就在二人沉默之际,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封卿歌猛地掀开帐帘,“出事了!喀尔族的人马趁夜撤营,已经往北去了!”
萧凌恒霍然起身,“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半个时辰前,巡营的弟兄发现时,他们的帐篷都已经拆完了。”
任久言声音沉了下来:“喀尔族突然撤走必有蹊跷。”他看向萧凌恒,“怕是有人寻过喀尔族长了。”
两人目光相接,瞬息间已交换了无数念头。
萧凌恒冷笑一声:“既然喀尔被找过,赛罕那边肯定也少不了说客。”
任久言点头,如果这样,那赛罕这诚意便是绝对不能辜负的,这让他们更加坚定了无论如何都不能对漠北全部部族举起屠刀的想法。
至少赛罕必须保全。
帐内陷入短暂的沉寂,少顷,封卿歌低着声音开口问:“喀尔和赤荥有血海深仇,能是谁策反了喀尔呢…”
任久言轻声回应:“十有八九,与鸿滇脱不了干系。”
“这就怪了,”萧凌恒皱眉:“鸿滇明明与赤荥是盟友,而喀尔与赤荥不共戴天”
他眼中带着疑惑看向任久言,“喀尔族长怎么会甘心与仇人的盟友合作?”
任久言忽然抬眼,烛光在他眸中跳动:“或许所谓的联盟,从来就不存在呢?”
“你是说”萧凌恒缓缓坐回席上,“鸿滇王从一开始,就想要赤荥覆灭?”
任久言点头,“鹰沙谷那场仗赢的蹊跷,八千对两千,竟还让你拖到了援军来,”
见萧凌恒要开口辩驳,他赶紧抬手摸了摸那人的脸颊安抚一下,继续说,“再加上这些年赤荥仗着商路要挟各国,鸿滇王身为一国之君,堂堂一邦国被个部族扼住咽喉,他心里怎么能没有气?”
封卿歌沉声说:“如果真是这样,那赤荥不就彻底下桌了?”
“倒也不至于,”任久言摇头,“赤荥不还有那位风师坐镇吗?况且赤荥兵力尚可,再加上个算无遗策的军师威慑力还是有的,足够让他们在棋盘上多坐一会儿。”
烛火将三人的影子投在帐壁上,随着火光轻轻摇曳。
少顷,萧凌恒突然起身:“图尔特和古娅那边不能再耽搁了,明日必须动身。”
任久言点头:“我们分头行动,你去图尔特,我往古娅。”
“不可能,”萧凌恒斩钉截铁地拒绝,“你不在我眼皮底下,我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