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走近了,才看清鄂婉脑门上的细汗,摸了摸身上的荷包发现没带手绢,也顾不得心酸,赶紧领人进屋。
走进书房,摸了她身上的帕子给她擦汗,不悦道:“去哪儿疯了,冬天跑出一身汗?”
遣了屋里服侍的,亲自将熏笼挪得离她近些,解开外头的月白斗篷扔在椅背上,又要去解她前襟的盘扣。
鄂婉抬眼,慌得去拍他手:“青天白日的皇上做什么?”
还是在前朝的书房。
乾隆不管,坚持解开旗装前襟的盘扣,探手进去摸了摸,见身上没出汗,又将盘扣一颗一颗系上。
见他事无巨细关心自己,鄂婉堵在心口的郁气消散大半,开始反思自己刚才出格的举动。
“皇上说得不错,御花园里的早梅开花了,臣妾再去折几枝回来给皇上赏玩。”
说着要走,却被人抱回到熏笼边上,听他沉声说:“天寒地冻,乱跑什么,仔细染上风寒。”
鄂婉心里还委屈呢,她一早巴巴跑去御花园折梅,却被他一声婉婉给喊没了。
乾隆听完这段心声,也开始反思。
他不应该为了在傅恒面前秀恩爱,就在她毫不知情的时候改变称呼,让她会错了意。
“你不喜欢朕喊你婉婉?”乾隆拉起她的手问,好不容易才忍住了在吃醋时欺负她的习惯。
鄂婉垂眼说:“婉婉不是臣妾的乳名,皇上在喊谁?”
看着她郁郁寡欢的模样,乾隆心更软了:“宫里从来只有你一个人的名字里有这个婉字,你说朕在喊谁。”
“……不是哲悯皇贵妃的乳名么?”
见她终于问出了口,乾隆一颗心稳稳落地,有些急切地说:“不是!你是不是听谁说了什么?”
原来不是么?鄂婉复又高兴起来,心平气和将那日在寿康宫发生的事讲给皇上听。
鄂婉坐在圈椅里,眼巴巴看着他,乾隆失笑:“鄂尔泰送你进宫,只是为了让你做别人的替身吗?”
想起伯祖父临终前留给她的遗言,鄂婉摇头:“伯祖父告诉我,别学任何人,做我自己。”
乾隆就知道鄂尔泰老谋深算,美人计的核心在计,而不在美人。
不想承认自己中计,乾隆巧妙地换了一种说法:“其实寒笙比你更像寒哲,她长得像,说话像,一举一动都很像。看见她,就像寒哲死而复生。”
据鄂婉所知,寒笙在皇上御极之后便在咸福宫当差,到如今仍是宫女,并未侍寝。
皇上凡事纵着她,更像是某种补偿,与男女情爱无关。
“她们都说哲悯皇贵妃生前很得皇上宠爱,就像……就像臣妾这样。”说出这一句,藏在心底的钢针刺痛,鄂婉疼得蹙眉。
强烈的情绪波动,总能影响乾隆,鄂婉疼,他也疼。
“她们都是谁?”
他象征性问了一句,并没打算让鄂婉回答:“给朕一些时间,再无人敢和你相比了。”
第66章圣心朕是天子,一言九鼎。
说话张若澄回到家中,把他在南书房偶遇鄂婉的事说了,最后道:“皇上很少在外人面前提及贵妃,却时常拿了翊坤宫的物件到书房把玩,可见贵妃有多得宠。如此灵慧的女子,自然最能体察圣心,父亲若不想丢了费尽心机才得来的恩典,还是亲自进宫谢恩吧。”
反正他不去触霉头。
张廷玉一共四个儿子,长子任左都御史,不方便出面,次子三年前早逝,幼子外放做官,只第三子张若澄在南书房行走,离皇上最近,最适合替他谢恩。
这会儿张若澄撂挑子不干了,他也只能亲自进宫谢恩。
手诏和御诗昨日送到张府,张廷玉磨磨蹭蹭今日才过来谢恩,乾隆心里有点不痛快,说话难免生硬。
张廷玉是三朝元老,察言观色的本事不在话下,见皇上不悦,心中一阵一阵后怕。
幸亏若澄运气好,今早在南书房门口遇见贵妃,得她提点,没有直挺挺替自己谢恩。
但凡错过了,由他代替自己谢恩,别说配享太庙的恩典了,便是若澄的差事都很难保住。
同时,张廷玉也震惊于贵妃对圣心的把握。
他历经三朝,是官场的常青树,自负能摸准先帝的脾气,可对上当今,总有些摸不着头脑。
在这一点上,鄂尔泰就比他强,不成想贵妃也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