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走傅恒的老路。
接旨之后,高斌心中五味杂陈。贵妃西林觉罗氏有多得宠,他不是看不见,而且人家比自己死去的闺女有福,马上都要生二胎了。
可人不能只看眼前,他混迹朝堂,早看出皇上宠爱贵妃不惜亲自下场为鄂党招魂,先是将曾经的鄂党骨干张广泗调回京城任兵部尚书,内阁大学士,军机处大臣,之后又提拔了鄂津和鄂容安。
西林觉罗家二房没几个能用的,却出了一个很会读书,且颇通人情世故的九十四。
那孩子逢年过节总是亲自登门问安,高斌很看好他。
不止高斌看好他,皇上也是一样。
尽管西林觉罗家并不如从前煊赫,却让高斌仿佛看见了圣祖爷在时赫舍里家的影子。
世人都说赫舍里家在朝堂争斗中全身而退,殊不知太子胤礽被废,索额图饿死在宗人府之后,不用圣祖爷动手,赫舍里家也早早地败落了。
贵妃生的九阿哥聪慧康健,是太后的眼珠子,恐怕也皇上心中的接班人。
与西林觉罗家结亲,等于提前站队。
且不说宫里的孩子难养活,只说当年废太子胤礽的受宠程度,绝不比如今的九阿哥差。
板上钉钉的继承人说废就废,牵连了一大批索党中人家破人亡。
高斌不敢赌,他擅长投机,却绝不会提前站队。
哪怕笑到最后的当真是九阿哥,他也只是后悔,不至于覆家灭族。
高夫人是单纯看不上九十四,勋贵人家子弟去考科举,说出去也不怕人家笑话。
高恒此时赋闲在家,仍旧斗鸡走狗,做他的膏梁纨袴,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在乎。
却耐不住妹妹整日以泪洗面,看见他就哭:“皇上只是收回恩典,取消赐婚,又没说不许你嫁人?你哭什么!”
高斌一共生了一儿两女,已故的慧贤皇贵妃是原配所生,性子也随原配,是个笨蛋美人,续弦后来生的一儿一女,儿子随了续弦,脑子好像被狗吃了,只最小的女儿像他。
高妙宜闻言掩面哭泣,也不说话,高恒脑子一抽:“你是不是喜欢上西林觉罗家那个小书呆子了?”
“九十四才不是小书呆子。”少女心被戳穿,高妙宜脸飞红霞,眼泪反而流得更多。
想到多年前,他自己也曾真心喜欢过的那个姑娘,高恒咬咬牙,俊美的脸上浮起一抹笑:“三日后是瓜尔佳府上老夫人的寿宴,额娘肯定会带你去,西林觉罗家与瓜尔佳氏有亲,觉罗氏肯定也会出席……”
高妙宜插嘴:“觉罗氏要带也只会带女眷,他明年春闱下场,恐怕遇不上。”
高恒一脸坏笑:“这个你不用管,我自有办法让他去。”
高妙宜拉住高恒的袖子,急急道:“他明年要下场了,哥哥不许伤他。”
“你以为那小子是什么善类,便是我想伤他,也未必能办到。”法子还没想好,高恒很伤脑筋。
高妙宜看高恒一眼,从袖中取出信笺,红着脸递过去:“哥哥把这个给他,他自然能来。”
高恒诧异:“你们已经……熟到这种程度了吗?妙宜,万一不成,或者不甚传扬出去,于他没什么,于你可是有大麻烦的。”
毕竟圣旨颁下这么久,他妹妹急得火上房,对方半点反应都没有。
说着打开信笺,下意识念出来:“一张机,晓莺啼转柳烟低。临妆喜理春衫袂。眉间心事,指尖轻绕,空自捻花枝。两张机,忽闻夫人道佳期。生辰宴邀群仙至。倏生一念,欲约君往,共赴玉台仪……”
没念完,便被妹妹打断:“哥哥!”
高恒看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无奈拍着胸脯打包票:“你放心,有哥哥在,定把那小子请到你面前,将生米煮成熟饭。”
说完有些后悔,以为妹妹被冒犯了,肯定要被气哭。谁知她郑重点头,认真说:“非常之时,只能用非常之法。”
高恒:“……”
“在瓜尔佳府的寿宴上,九十四被高恒绑去高家,与高家姑娘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非要负责?”
事情闹大,鄂婉很快得到消息,惊得差点御前失仪,当着皇上的面把嘴里的茶水喷出来。
每一个字都充满了荒诞不经,离奇又离谱。
首先,九十四明年要下场,不可能跟着觉罗氏去赴宴。而且这段时间,他每天都泡在翰林院编书,给金大人打下手,哪里有时间吃席?
其次,瓜尔佳府的老夫人办寿宴,且不说瓜尔佳府上的门禁有多严,只说傅恒作为孙女婿指定会参加,就不可能让高恒那个纨绔绑走九十四。九十四最崇拜傅恒,即便赴宴也会跟在傅恒身边。
最后,高家一直拖着不肯结亲,一下拖了这么多年,明显是不想把宝贝女儿嫁到西林觉罗家。高恒作为长子,不可能不知道其中缘由,吃饱了撑的跑去别人家绑架九十四,将人送回自家毁掉亲妹妹的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