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黑色围裙的服务生走过来,递上精致的菜单,笑容得体:“您好,需要点什么?”
谢遥的目光扫过菜单上那些缀满法文、看起来就甜得发腻的蛋糕图片,最终落在基础款的提拉米苏上。“这个,一杯温水,谢谢。”她的声音很轻。
“好的,请稍等。”服务生离开。
等待的间隙,谢遥靠在柔软的沙发椅背上,侧头看着窗外。
行人匆匆,表情各异。有大爷大妈牵着狗,慢悠悠地散步;有青年男女,拿着两串糖葫芦,一边哈着白气一边吃;还有几个少年,骑着自行车,穿着长长的羽绒服,歪七扭八地沿着街道前行。
每个人都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奔向各自的目的地。
她看着,眼神有些放空。从安吉的竹海,到北京的喧嚣街头,再到这个弥漫着甜腻香气的角落……空间的转换带来一种强烈的恍惚感。她是谁?该去哪里?未来会怎样?
这些问题一浮上心头,就让她呼吸困难。
提拉米苏和温水很快送了上来。精致的白瓷盘里,咖啡粉、可可粉、马斯卡彭奶酪和手指饼干层叠交错,看起来柔软诱人。
谢遥拿起小勺,没有立刻吃,只是用勺尖轻轻戳了戳蛋糕的表面,看着它柔软地凹陷下去。
她拿起手机,屏幕亮起。微信上有新的消息提示。
置顶的一个名字:
谢聿怀:「在哪?」(一小时前)
谢遥的指尖在谢聿怀的头像上停顿了一下。她没有回复。她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在哪,她需要一点时间做心理建设。
然后,她点开林语的对话框:「到了,在Douceur,别担心。」
林语几乎是秒回:「[一个OK手势表情包]乖!有事CALL我!随时待命!」
做完这些,她再次将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桌面上。
发呆几秒钟。
她似乎有些冻感冒了,脱下外套不过十几分钟,一阵凉意就沿着脊柱爬上来,手脚也冰凉了。
她终于舀起一小勺提拉米苏,送入口中。咖啡的微苦、可可的醇香、奶酪的甜腻和手指饼干的绵软在舌尖交织。
很甜,甜得有些发腻,但底层的咖啡酒液又带来一丝恰到好处的苦味和微醺感。
她小口小口地吃着,动作很慢,像在进行某种仪式。
目光依旧停留在窗外。
没有聚焦,只是停留着。
时间在甜腻的空气和窗外的无声流动中,缓慢流逝。
提拉米苏吃掉了三分之一,温水喝掉了半杯。紧绷的神经,在这个无人打扰、无人认识的角落,在甜食带来的短暂多巴胺刺激下,似乎又松懈了一点点。
疲惫感像潮水般重新漫上来,让她只想就这样一直坐下去,坐到天荒地老。
就在这时,甜品店里的背景音乐切换了。舒缓的爵士乐结束,取而代之的,是一段熟悉得让她心脏骤然一缩的旋律。
是德彪西的《月光》(ClairdeLune)。
空灵、清冷、带着朦胧感的音色,像是看不见的水汽氤氲,又饱含技巧性的处理和含蓄的克制表达。
谢遥握着勺子的手猛地一颤,金属勺柄磕碰在瓷盘边缘,发出一声清脆的“叮”。
她的身体瞬间僵硬,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意识还没来得及分析判断,神经却下意识地条件反射,将这个曲子附带的所有伤痛,都汹涌地反馈给她……
四年前。
聚光灯打在身上,灼热而耀眼。她的指尖在琴键上飞舞,流淌出的正是这首《月光》。
那是她拿到肖赛冠军后,回国的第一场小型音乐会,结果就在结束当天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