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员刚要张嘴解释,殿门外传来一声尖细的嗓音:“陛下驾到!”
他脸色大变,抬眼去看太后,对方却只是冷笑:“你有什么便快说,皇儿不过是体恤哀家来坐坐罢了。”
谢秋霜明白,这是要抢在皇上进门之前先将胎相有异的帽子扣下来。
于是她赶忙抬头,也不顾边上公公的呵斥了,在人群中一眼找到了一身明黄的皇上身边的王公公。王公公恰巧也往这看来。
四目交接之际,谢秋霜一只手指了指自己肚子,另一只手比划了个二出来,王公公聪慧过人,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便凑到皇上耳边低语了几句。
殿内太后声音落下,那紫衣官员咬咬牙,好不容易打算冒着生命危险将刚刚那嬷嬷教他的话说出来,只听“嘭”的一声,吓得他差点软倒在地。
是凌清禾那边发出来的声响,似乎是她身边的某位宫女听到陛下要来,端水的动作顿了顿,茶水停在半空中,叫凌婕妤不小心抬手打翻了杯子。
“是臣妾失仪,请太后恕罪。”凌清禾连忙告罪,采荷和梧桐也纷纷跪倒在地。
坐在上首的太后没有说话,毕竟眼下皇上的脚已经踏入了殿门,就算是她想要罚凌婕妤的宫人也不能在此时发作。
“皇儿,今天倒是太阳打西边升起了,你竟然会这么早来看望哀家。”她面色不冷不淡,谢秋霜隔着大殿,却是硬生生听到了她咬牙切齿的意味。
“母后何出此言?儿子平日里确实是政务繁忙了些,不过每次若来后宫都会先来您这看看的,更何况,儿子今日是有喜事要报。”皇上似乎对殿上发生的一切浑然不觉,“凌婕妤也在?这月份正是紧要的时候,为何不好好在宫里安胎?”
凌清禾欠身行礼,却是不好回答。
太后便冷笑道:“是哀家请清禾来陪哀家说说话的,皇儿久不来坐,可不是就让哀家无所事事么?不过,若非哀家今日将清禾叫来,恐怕也无从得知,清禾腹中怀的竟是双生子。”
“果真!”皇上两耳不闻话里的挑拨之意,忽然连道几个“好”字,着身边的王公公取出一个折子递到太后面前。
“母后,儿子正是因此来找您呢。今日早时,钦天监的天正来报,说紫薇星附近光芒大盛,似是代表皇室血脉多了不止一个,且环绕帝星,乃大吉之相!儿子本以为后宫里有其他嫔妃有孕未觉,还想请您出面让宫妃都诊一次脉,如今看来,原是因为凌婕妤腹中怀有双胎的缘故!”
谢秋霜还是第一次听到皇上如此激昂顿挫地说这么长的一句话,恨不得转过身从门缝里偷看,不过隔壁的公公已经从盯着她们变成瞪着她们了,她还是不动为妙。
太后将折子看过之后,眉头一皱:“但毕竟是双胞胎……”
“母后在担心何事?”皇上像极了孝顺的儿子,脸上满是关切,就是嘴上并未停下,“双生子在民间不详,那是因为粮贵难养,朕与先皇兢兢业业这些年,虽前方战事不断,但后方百姓却是休养生息,后宫怎么会养不起两个孩子?先朝落魄才称双生是不吉,而朕姓姬,姬氏哪怕是在先朝也是养得起双生子的。”
太后的眉头缓缓松开,露出了一丝笑意,摆摆手道:“皇儿想到哪里去了?哀家是说清禾的身子弱,这些事日须得好生养着,你是男子,自然不知道生子的凶险,更何况是双生子。”
“是儿子太过激动了。”皇上将头一侧,“咦,灵台郎怎的这会儿在母妃宫里?钦天监的监正今儿的折子上似乎并未夹有你告假的帖子。”
不愧是皇帝,谢秋霜觉得这一句话虽然连在一起,但后头的声音却忽然间变得凝实低沉,不怒自威。
不待灵台郎开口,太后便淡淡抢先说道:“哀家也觉得奇怪呢,灵台郎,你刚刚说你有何事要禀?”
灵台郎只觉得两股战战,他知道这便是太后要放弃他的意思了。而他本该据实以告,但父母皆在杨家做事,他只能受着!
“回陛下,回太后,臣想说之事,正是监正所禀之事!”灵台郎额头触地,“只是臣学艺不精,误以为此天象乃凶兆,便想先来寿康宫禀告。”
皇上吹了吹茶碗上的浮沫,眼皮都没有掀一下:“你确实是学艺不精。”
随即又朝太后笑了笑:“母后,既然您说清禾怀有双胎须得好生将养着,那永宁宫西配殿便是委屈她了,这样,借着今日之喜,便将她晋为充容,搬去主殿罢。毕竟主殿还是要宽敞些,人手也能够用些。”
“不过就无需大办宴席了,”皇上笑眯眯地看着面色越来越沉的太后,“毕竟将来生子的时候还需要再晋的。母后,您觉得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