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间洋房区的静谧被急刹车的声音打破。
何皎皎沉着脸甩上车门,一夜未得好眠,眼底却不见疲态,只有被小兔崽子点起的怒火在隐隐燃烧。
站在车库前,那台极其扎眼的阿斯顿马丁Vantage正安静地停在那里。
流畅优雅的英伦跑车车身,此刻被嚣张的荧光喷漆覆盖。
硕大的“姐夫”二字占据引擎盖,车身两侧还喷绘着一些颇具街头艺术感的夸张涂鸦线条和符号,色彩对比强烈,视觉冲击力极大,可见何中麟昨天晚上蹲人的时候带了不止一罐作案工具。
如今这辆车像一件桀骜不驯的艺术品,明晃晃炫耀着何中麟的创作功底。
无需按铃,何皎皎直接指纹解锁了何中麟洋房的大门——这权限还是当初他死乞白赖非要给何皎皎录上的,美其名曰“姐姐永远是我的紧急联系人”。
和有计划的造访不同,今天是闪电突袭,何中麟根本来不及把狗窝收拾成人住的模样。
客厅里电视连着游戏主机,一晚上都没关机,手柄和主机机箱,还有其他掌机都凌乱地丢在地板上。
茶几上还堆了几包拆封了没吃完的零食。
何皎皎太阳穴突突直跳,她深吸一口气,绕过沙发大步上楼,精准地推开何中麟卧室的门。
房间里窗帘紧闭,光线昏暗,何中麟裹着被子睡得正沉,毫无防备。
何皎皎一把扯开窗帘,窗帘轨道发出惨叫。
她转身走到床边,居高临下看着何中麟被突然大亮的光线扎得迷迷糊糊睁开眼:“……老姐?”
一把揪住何中麟露的耳朵,何皎皎用力一拧,把人从枕头上提溜起来。
“嗷——!”何中麟瞬间痛醒,惨叫一声,抬眼对上何皎皎冷若冰霜的脸,“姐!疼疼疼!松手松手!”
“何中麟!你长本事了啊,”何皎皎请何中麟吃了记毛栗子,“什么乌七八糟的朋友圈都敢发!”
“梁远道那车是新提的,才运到中城没几天,你怎么这么不把自己当外人呐?”
哪敢有什么起床气,何中麟规规矩矩盘腿坐在床上,头发睡得横七竖八也不敢打理,嘴里小声嘟囔:“不是新车我还不要呢。再说了,他是我姐夫,我是他小舅子,怎么就是外人了。”
“年纪不大胆子不小。”何皎皎上手又补了一记脑瓜崩,“还姐夫?还小舅子?还改口费?”
她每说一句,手指就弹一下,何中麟疼得龇牙咧嘴,睡意全无,只能捂着额头,反从床上窜了,一路窜到卫生间把门反锁:“我刷牙!”
替小兔崽子把游戏设备都收拾好,何皎皎把桌上的零食全部扫进垃圾桶,没一个健康的。
何皎皎捕捉到何中麟鬼鬼祟祟下楼的身影:“过来吃早饭。”
何中麟如蒙大赦,搓着手坐下,他眼里没什么真正的害怕,反而有点嬉皮笑脸:“姐,看到停在外面的Vantage了不?昨天姐夫就把车钥匙给我了,还说今天就去过户。”
“他答应是他的事,谁准你半夜不睡觉跑去堵人喷车了?”何皎皎伸手又补了一下脑瓜崩,“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何中麟额头被一连串的脑瓜崩崩得一片通红,吃人嘴软,他只敢悄悄瞪着何皎皎:“凶什么嘛,我这不是为你高兴嘛。”
“你这什么眼神?库布里克凝视嘛?”举起拳头吓了吓何中麟,何皎皎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我订婚你提车,我俩谁更高兴?”
何中麟听出了何皎皎话里的意思,他抬头看着站在晨光里的姐姐,逆光的轮廓带着几分疲惫,收起嬉闹的表情,何中麟稍微正经了些:“姐,这次提亲,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望着窗外后院的风景,何皎皎哼了一声没接茬。
“如果姐姐真的嫁给远哥,按照何家的家门规矩,你就得退出中天电子的管理层了,回国这么久,好不容易才重新回归站稳脚跟,就这么放弃,你舍得吗?”
舍得吗?
何皎皎走到何中麟对面的位置坐下,弟弟虽然一身纨绔习气,但本心并不坏,她轻轻叹了口气:“爸爸当年给我取名这么随便,本就没在我身上寄予多少期望,完成和梁家的娃娃亲就是最大的义务。我如果现在能舍,那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争。”
她无法否认,当梁远道在万众瞩目下为她戴上红粉传奇时,心底深处压抑已久的的欣喜是真实存在的,这份感情历经岁月沉淀,早已无法割舍。
但她同样无法否认,这份感情太渺小了,腐草之萤光,怎及天心之皓月。
“爸爸太知道如何让我痛苦了。”何皎皎露出一抹苦涩的笑,“事情已经发生,也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既然覆水难收,现在我能做的,不是沉浸在纠结‘舍得不舍得’的情绪里,而是尽量守住这件事里好的那面,拼尽全力阻止坏的那面。”
何中麟知道姐姐是难得向自己吐露压力,原想着赶紧换个话题别让好好的早餐气氛毁了。
结果一抬头却瞥见门口的动静,大门半掩着,来人动作文雅,几乎没发出声音,何皎皎背对着大门,什么都没发现。
何中麟脸上突然闪过狡黠笑意,只听他猛地拔高声量,明知故问地大声道:“姐,你刚刚说这次联姻还有好的一面,这好的一面到底是什么?你不说明白我不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