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宛躬身将诰敕递上前,解释自己是正要去连江县赴任的新任知县陶立,不想途中遭遇倭寇洗劫,幸而有神兵天降,这才让他们逃过一劫。
说完,黎宛朝官兵们深深作了一个揖。
那领头官员将诰敕仔细查看了一番,见并无破绽,这才发出豪迈爽朗的笑声,“哈哈哈,原来是陶立兄弟,快快请起!我是福州府同知章思友,想不到我们竟在此相遇。”
福州府同知,那岂不是就是他的上官?黎宛正寻思着,也不知是自己听错了还是什么,在对方报出名号的同时,身后的陆珠儿似乎发出了一声极其短促的惊呼声。
可惜现下着实不是一个寒暄的好时机,黎宛也来不及向章思友介绍身后死里逃生的一众人,只拱手道:“章大人,今日您救了下官及亲眷七条人命,下官铭感五内,请受下官一拜。”
“陶大人不必客气,”章思友忙拦住要跪下的黎宛,“人没事便好,倭寇狡猾,必要再生事端,我要亲去追击,只能拨几个人手护送你们到连江了,望陶大人莫怪。”
“怎会?”黎宛客气道,“章大人今日之恩,来日陶某必结草衔环想报。”
章思友说完,朝黎宛身后的几人点点头,并未细看,便急急下山追击那群倭寇去了。
在州府官兵的护送下,一行人紧赶慢赶,在两日后到达了连江县,一路上再无意外。
黎宛大约是个倒霉的,甫一上任,就遭遇了倭寇侵袭这个大难题。据属下汇报,劫她的那群倭寇就是从连江县登陆的,一路烧杀抢掠,不放过任何一个村庄,所到之处,一片焦土。
因而对于受劫村民的善后事宜就成了她最要紧的任务。她几乎日日都到村里安抚村民,亲自施粥,又调拨人手帮助村民修缮被毁的房屋。
这般陀螺似的忙了几个月,总算没出什么大的乱子,连江县在一派平和中迎来了又一个春节。
这日黎宛好容易得了闲,看到陆珠儿,忽地想起了几月前的小插曲,遂打听道:“珠儿,之前事忙,我没来得及问你,你与那章大人,可是旧识?”
陆珠儿一听到章思友的名字,神色一变,忸怩答:“只相看过一次,算不得什么旧识,怕是早都忘了。”
陆珠儿的反应,更加坐实了黎宛心中的种种猜测。
原来章思友便出生在连江县的同心村,自小失怙,其母以捡海产为生,家徒四壁。
村民们念其不易,常常是他母亲还未归家,便拉着他到家中吃饭,还有好心的邻居,替他缝衣做鞋,就连他进京赶考的路费,都是家家户户凑的。
可以说,章思友是整个村子一同养大的,不负众望的是,他天赋异禀,才学出众,于几年前的科考中一举夺魁,成为整个同心村乃至福州府的骄傲。
以上是全连江县都知道的事。只不过除此之外,黎宛还听说了一些小道消息。
据说章思友状元及第的当天,就有不少金陵的高门贵女欲与他喜结良缘,可均被他以身负婚约婉拒了。
众人不免好奇了,是哪户人家的小姐,早早的就与状元郎定了亲?
直到状元郎登了陆府的门,众人就更奇了,这陆府拢共就一个三小姐,早在几月前就嫁进了国公府,还能有什么小姐能嫁给状元郎的?
这个答案,一直无人知晓。
再后来,便是听说这位状元郎与圣上陈情,言自己不愿入翰林院,而是欲回福建老家。一是因家中母亲年迈、腿脚不便,二则是他一心要回报将他养大的地方百姓。
圣上听了,无不为他的孝悌感动,答应了章思友的请求,任命其为福州府同知。状元郎舍弃入内阁的机会,转而扎根地方,这不失为一段佳话,广为流传。
而故事中那位与状元郎定亲的神秘小姐,黎宛猜也猜到了,不是陆珠儿还能是谁?
只不过陆珠儿不愿多说,黎宛也没有再问,此事暂且按下不表。
因又到了年节,府中要置办各式物件,黎宛这才猛然想起,他们没有银子了呀!
虽说任知县也有俸禄,可一月才二两银子,压根都不够他们一大家子塞牙缝儿的。黎宛这几月事忙,都没空关心府中一应开支是从哪儿来的。
大年三十晚,难得四人齐聚,黎宛忍不住问道:“爹,娘,难道你们有先见之明,弃车逃跑时把银票带上了?”
“哪能啊,全都丢在马车上,被那群黑心的倭寇拿走了!”陶夫人无不心痛地说道。
“那这几个月吃的用的,银子都哪儿来的?”黎宛简直奇了。
“你问你爹,他干的好事!”
“爹?”黎宛看向傅掌柜。
只见傅掌柜神神秘秘地抚须呵呵一笑,“说来还是小宛你的功劳。”
“我?哎呀,爹!你快别卖关子了,到底哪来的银子啊?”
“你还记得你的大作《异世真情录》吗?”
“自然记得。”
“你爹我实在不忍心明珠蒙尘,恰逢家中拮据,我就将那《异世真情录》润色了几笔,找了一个信得过的书商给制成了话本子。”
“什么?!”黎宛瞠目结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