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一个平日里最爱传闲话的婆娘,立刻就接上了话茬,声音尖细得像要划破空气。“还睡一张床呢?谁知道真的假的哦。”她的眼神在李大壮通红的老脸上扫来扫去,充满了探究和恶意。“我可是听说,前两年翠花婶子不是生了场大病,看着都快不行了嘛?”“那时候,都有媒婆上门来给咱们大壮叔说亲了呢!”她故意拔高了嗓门,确保每个人都能听见。“啧啧,咱们大壮叔这老好人,可真是吃香得很啊!”“轰——!”地里像是炸开了一个响雷,刚刚还只是零星的窃笑,瞬间变成了无法抑制的哄堂大笑。这笑声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弄和编排。李大壮一张老脸瞬间涨得通红,像是被人当众扒光了裤子,血气直冲头顶。他都六十多岁的人了,哪里受过这种羞辱!又羞又臊,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嘴唇哆嗦着,还想勉强维持着自己最后的体面,声音干巴巴地从喉咙里挤出来。“大家……大家别拿我开玩笑了……”“那……那都是别人胡咧咧的……”他的辩解,软弱无力,反而引来了更大的笑声。“行,那事儿是别人编排你的。”之前那个年轻人旁边的一个黑瘦汉子冷哼一声,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又拉了回来。他的眼神像鹰一样锐利,死死地盯着李大壮。“那以前翠花婶子在村里大杀四方,撒泼打滚,每次都是你们家占尽了便宜之后,你李大壮再出来点头哈腰地替她赔礼道歉,这事儿总不能是大家伙儿编排你的吧?!”这个问题,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所有人的心坎上。“说起来我就有气!”另一个村民猛地一拍大腿,满脸都是压抑不住的火气,显然是积怨已久。“之前分自留地的时候,东头那块最肥的地,明明是抓阄划给我的!”“就是刘翠花那个婆娘,跑到大队部又哭又闹又上吊,说她家人口多,日子苦,不给就要死在办公室里!”“硬是让村干部没法子,把那块地划给了他们家!”他气得胸膛起伏,指着李大壮。“那时候可把我给气得哟,真想跟你们家老死不相往来!”“偏偏你李大壮,扭头就提着半包点心上我家门道歉来了。”他学着李大壮当时的语气,阴阳怪气地说道:“嘴里说着‘哎呀兄弟,对不住了,翠花就是那么个德行,我也拿她没办法’,‘你大人有大量,多担待担待’……”“好话赖话说了一箩筐,搞得我一肚子的火,硬是给憋了回去,连句重话都没说出口!”那汉子说到这里,声音陡然拔高。“结果呢?”“第二年开春,你们家还舔着脸来借我家的牛,去犁那块本该是我的地!”“现在想想,你李大壮可真是好本事啊!”他越说越气,最后反而笑了,那笑意却冷得像冰碴子。他冲着已经面如死灰的李大壮,缓缓竖起一根黑黢黢、满是泥垢的大拇指。“抢了我家的肥地,来年还能借走我家的牛。”“你啊,简直就是当代的诸葛亮,神机妙算!”“咱们这些没见识、没文化的泥腿子,可不就是被你这个‘老好人’,给糊弄得一愣一愣的嘛!”这番话,就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周围那些村民们,原本还只是看热闹的眼神,此刻全都变了。那一道道鄙夷、不屑、甚至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目光,像是无数根细密的钢针,齐刷刷地扎在了李大壮的身上。他感觉自己的脸皮,算是彻底被撕下来,扔在地上还被人狠狠踩了几脚。李大壮是真的慌了。他能感觉到,自己这么多年辛辛苦苦维持的“老好人”形象,正在以一种摧枯拉朽的方式,轰然倒塌。汗珠子顺着他满是褶子的额头滚下来,和眼里的惊慌混在一起:“不……不是那样的……”他慌乱地摆着手,声音都变了调。“翠花是啥德行,大伙儿又不是不知道!”他急切地想把所有的锅都甩到自己老婆身上:“她就是个浑人!撒起泼来连我都打!”“我是真管不住她啊!我要是管得住,还能让她干出这种丢人现眼的事儿?!”李大壮说得声泪俱下,仿佛自己才是那个最无辜、最可怜的受害者。然而,没等村民们有反应,一直冷眼旁观的蔡干事,却突然冷笑了一声。“哦?”那声音不大,却像是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李大壮的头上。“管不住?”蔡干事的眼神锐利如刀,直直地刺向李大壮。“那你刚才站在这里,当着我们所有人的面,信誓旦旦地说要回家好好教训她,又是说给谁听的?”他往前逼近一步,气势十足。“李大壮,你不是管不住她。”,!“你只是不想管,或者说,你觉得没必要管,对吧?”“你不是根本管不住她吗?”这句反问,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李大壮的脸上。他整个人都僵住了。张着嘴,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一个字都咯不出来。是啊,他刚才还拍着胸脯保证要教训老婆,现在又说自己管不住,这不是当众自己打自己的脸吗?李大壮的脑子“嗡”地一声,一片空白。蔡干事看着他这副蠢样,眼里的不耐烦几乎要溢出来。他挥了挥手,像是要赶走一只讨厌的苍蝇。“行了,你的家务事我懒得管。”“我今天来,就是提醒你一句。”他的声音陡然变得严肃起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官方口吻。“虽然现在咱们不兴跟以前那样,把人拉出去批斗游街了。”“但你和刘翠花这种公然搞封建迷信、破坏集体和谐的行为,性质极其恶劣!”“大队部已经决定了,对你们两口子进行严厉批评!”“通报批评的告示,会在咱们公社下辖的每一个村里,都张贴公示一个月!”“轰!”李大壮只觉得天旋地转。在每个村里都贴告示?还要贴一个月?这不就是要让他和他老婆,在整个大队都抬不起头来吗!这比拉出去游街还狠啊!蔡干事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继续冷冰冰地说道:“这还只是第一次!”“如果再有下次,就不是贴告示这么简单了!”“到时候,直接把你们俩带回大队部进行强制性的思想教育!”他顿了顿,眼神阴冷地扫过李大壮惨白的脸。“你知道什么叫思想教育吧?就是关小黑屋,天天让你学习文件,反省错误,什么时候认识到自己错了,什么时候再放出来!”李大壮真的是一口牙都快咬碎了。他心里把那个多事的李玉琴,和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刘翠花,都翻来覆去骂了个半死。可他又能怎么办?跟大队部对着干?他还没那个胆子。他垂下头,肩膀垮了下来,整个人像是瞬间老了十岁,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是,我……我们知道了……”那声音,充满了屈辱和不甘。蔡干事满意地看着这一幕。他看到周围的村民们,再看向李大壮时,眼神里已经只剩下鄙夷和疏离。那些窃窃私语声,像苍蝇一样嗡嗡作响,却再也没有一句是向着李大壮的。成了。蔡干事心里清楚,从今天起,李大壮这个所谓的“老好人”,在红星大队,算是彻底臭了。他破坏李大壮人设的这个行动,大获成功。蔡干事对这个结果很满意。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杀鸡儆猴,李大壮就是那只被当众拔毛的鸡。他冲着李家村的几个村干部略一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走了。”他跨上自己那辆除了铃不响哪都响的二八大杠自行车,脚下用力一蹬,车链子“哗啦”作响,很快就消失在了土路的尽头。蔡干事走了,可他掀起的风暴,才刚刚开始。刚才还因为有大队部干部在场而有所收敛的村民们,这下子彻底没了顾忌。一道道目光,像刀子,像锥子,齐刷刷地钉在李大壮身上。那些压低了声音的议论,更是像无数只苍蝇,嗡嗡嗡地往他耳朵里钻。“啧啧,这下可丢大人了。”“就是,告示要贴满整个公社呢,以后他们家的人出去,脸上都得写着‘搞封建迷信’几个字!”“活该!谁让他平时那么能装!”李大壮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像是开了染坊。他心里那股恨意,几乎要烧穿了胸膛。恨李玉琴那个扫把星!更恨刘翠花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婆娘!可他不敢表现出来。他知道,现在他要是敢发火,那就是坐实了自己跟刘翠花是一丘之貉。于是,李大壮深吸一口气,脸上瞬间换上了一副比哭还难看的表情。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捶着自己的大腿。“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他唉声叹气,声音里充满了委屈和无辜。“老天爷啊,你睁开眼看看吧!”“我李大壮一辈子老老实实,怎么就娶了这么个不省心的婆娘!”他一边嚎,一边偷偷用眼角去瞟周围人的反应。“翠花啊翠花,你怎么能干出这种糊涂事!你这是要把我们一家子的脸都丢光,要把我的老骨头往死里整啊!”他演得声情并茂,仿佛自己当真是那个被蒙在鼓里、比窦娥还冤的受害者。心里却在滴血。这个事儿,他的确是半点风声都不知道。:()老太太重生八零,白眼狼弟弟们悔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