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卫东脸上的笑意还僵着,心里却跟明镜似的。他这是被李玉琴三言两语给架上去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这个主任要是再不拿出点态度,以后在这两个人面前,面子往哪儿搁?他挠了挠后脑勺,对着两人嘿嘿干笑了两声。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回头就得去宰杀车间那边,好好跟那帮工人们敲打敲打。告诉他们,给李玉琴供的这些鸡鸭下水,都得给拾掇利索了!不光要洗干净,还得摆放规整,不能缺斤少两,更不能拿那些歪瓜裂枣来糊弄人。不然,他这个主任的脸,可就丢到县委书记儿子面前了!这事儿,可大可小!---李玉琴和林子豪没在养殖场多待,事情谈妥,两人便骑着车,又回了仓库。李玉琴倒是招了招手:“子豪,你过来。”林子豪立刻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琴姐,啥事?”李玉琴的神情严肃了些,指了指空地:“等晚上货送过来,你记住几件事。”“第一,他们会用大竹筐装着货,你什么都不用管,就负责清点送来了多少筐。”林子豪听得认真,使劲点了点头。“第二,他们会带一张一式两份的采购单,上面写着今天的货品和数量。”李玉琴比划了一下:“你点清楚数量,跟单子上对得上,就在上面签上你的名字。”“单子你留一份,司机带走一份。你留下的那张,可得收好了,月底咱们就拿这个去跟养殖场结账,这是凭证,丢了可就麻烦了。”林子豪听完,胸膛一挺,感觉自己肩上的担子瞬间就重了起来。这可不是简单的看门搬货,这是管账啊!他脸上那股子少年人的轻浮瞬间褪去,换上了一副前所未有的郑重。“琴姐,你放心!”他拍着胸脯,语气铿锵有力,“我保证,一张单子都不会弄错!”看着他这副模样,李玉琴心里稍安,但随即又涌上一股新的担忧。她看着林子豪那张还带着些许稚气的脸,忍不住轻声问道:“你这大晚上都在外面待着,你爸妈……他们真的不担心吗?”这话一出,林子豪刚刚还紧绷着的严肃表情,瞬间就垮了。他满不在乎地一摆手:“担心啥?”他梗着脖子,一脸不屑:“我都二十好几的大小伙子了,还能丢了不成?”随即,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得意的事,嘴角一咧,凑到李玉琴跟前,压低了声音,炫耀似的说道。“再说了,他现在可管不着我!”“我跟着琴姐你干,自己挣钱了!我已经好几天没花他一分钱了!”那语气里的骄傲,几乎要从眼睛里溢出来。李玉琴看着他这副样子,一时间竟有些无语。她原本还想劝两句,让他回去跟父亲好好沟通,别把关系闹得那么僵。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想起林家父子那如出一辙的炮仗脾气,清官难断家务事,她一个外人,又能多说什么?说多了,反而里外不是人。罢了,李玉琴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她看着林子豪,最终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把劝说的话变成了叮嘱。“行吧,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晚上冷,多穿件衣服。”话音落下,李玉琴便不再多言。她转身走到角落,那里放着两个早上刚从在菜市场买的大猪头:“过来搭把手,把这个收拾出来。”林子豪“哎”了一声,立马卷起袖子跟了过去。水是冰凉的,猪头上的毛根顽固,两人拿着小刀和镊子,一点点地刮,一点点地拔。这是一个磨耐心的活儿。林子豪起初还觉得新奇,干了一会儿就龇牙咧嘴,手冻得通红。李玉琴却神情专注,手上的动作又快又稳,仿佛做过千百遍。她眼角的余光瞥见太阳已经升到了头顶。估摸着时间,也该是做午饭的时候了。她停下手里的活,看向还在跟一撮猪毛较劲的林子豪:“子豪,中午别凑合了,跟我回家吃吧。”林子豪手一顿,抬起那张被冻得有点发青的脸,眼里满是意外。他爸在县委食堂,他妈在医院食堂,中午家里就他一个人,不是下挂面就是啃馒头。能吃上一口热乎的家常饭,对他来说简直是天大的诱惑。他嘿嘿一笑,露出两排大白牙,毫不客气:“好嘞,琴姐!”李玉琴被他这副不见外的样子逗笑了。两人简单冲了冲手,锁好仓库的门。林子豪麻利地推出自行车,拍了拍后座:“琴姐,上车!”自行车穿过小巷,很快就拐进了职工大院。正是午饭的点,大院里人来人往,空气中飘散着各家各户的饭菜香。不少端着碗筷,或者刚从外面回来的邻居,在看到自行车上的两人时,脚步都下意识地顿了顿,随即,那些目光就变得古怪起来。,!有探究,有惊讶,更多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审视。几个人聚在一起,压低了声音,对着他们的背影指指点点。李玉琴背对着那些人,却仿佛脑后长了眼睛,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黏在身上的视线。那些眼神,像一根根细小的芒刺,扎得人皮肤发紧。她的心里有点狐疑,脸上依旧是那副平淡如水的表情,没有丝毫波澜。林子豪一开始没注意,可骑着骑着,也感觉到了那股诡异的氛围。他放慢了车速,整个大院仿佛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他和李玉琴是焦点。等自行车在楼下停稳,他一边锁车,一边忍不住凑到李玉琴身边。他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少年人的困惑和不爽:“琴姐,我怎么觉得这些邻居有点怪怪的?”“看咱们的眼神,就跟看……看什么似的。”李玉琴抬眸,淡淡地扫了一眼不远处几个假装聊天,实则竖着耳朵偷听的大婶。她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别管他们,”她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冷笑,“吃饱了撑的没事干,保不齐又是在私底下议论谁家的是非。”说完,她便径直上了楼。林子豪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什么,撇了撇嘴,跟了上去。进了家门,屋里干净整洁,李玉琴一刻也没闲着,洗了手就一头扎进了厨房。淘米,洗菜,切肉,动作行云流水。林子豪也格外勤快,不用李玉琴吩咐,就主动蹲在水池边帮忙摘菜。厨房里很快就响起了“刺啦”的炒菜声,浓郁的香气瞬间弥漫了整个屋子。临近中午十二点,楼下传来一阵熟悉的自行车链条声。乔明远回来了。他将自行车停在楼下的车棚里,正准备上锁。一个穿着碎花罩衣的大婶儿,端着个搪瓷盆,鬼鬼祟祟地凑了过来。她左右看了一眼,像是生怕被人听见。她把声音压得又低又细,带着一股子故作亲近的热络:“明远啊……”乔明远动作一顿,礼貌地点了点头:“张大姐。”张大婶笑得一脸神秘,凑得更近了些:“哎,我跟你说个事儿啊。”她用下巴朝着楼上点了点,那双小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之前来过你们家的那个小年轻,今天……他又来了!”她刻意停顿了一下,似乎很满意乔明远微微蹙起的眉头。然后,她才抛出了那句她憋了一路,自认为最具杀伤力的话。“你们家玉琴……”“还是坐着他的自行车后座,一块儿回来的呢!”张大婶那句话的尾音拖得又长又腻,带着一股子看好戏的得意。她等着,等着乔明远勃然大怒,或者至少是脸色铁青地质问。然而,乔明远只是静静地听着,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上,连一丝多余的表情都没有。他的眉头只是微微动了一下,脑子里已经迅速将事情串联了起来。小年轻,除了林书记家的那个小子,还能有谁?自行车后座,说明两人是一起从外面回来的。他们能碰上,说明应该是一起去解决什么事情了……而现在要解决的事情,不就只有原材料的事儿吗?这么说,他们是去了养殖场。这事儿,八成是解决了。这本是天大的好事。想通了这一层,乔明远心里那点因为张大婶的告状而泛起的微澜,瞬间就平复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为妻子感到由衷的高兴。他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向一脸期待的张大婶。“嗯,”他点了点头,语气沉稳得听不出一丝波澜,“谢谢您,张大姐,我知道了。”“……”张大婶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就这?就一句“我知道了”?她憋了半天的劲儿,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软绵绵的,说不出的憋屈。她嘴角不自然地抽搐了两下,实在想不通这个乔明远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凡是个男人,听到自己媳妇跟个小年轻这么不清不楚的,能是这个反应?“你……你就没啥想说的?”她不死心地追问了一句。乔明远像是没听懂她的弦外之音,认真地锁好了车,直起身。:()老太太重生八零,白眼狼弟弟们悔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