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人哪有这么简单地就接受这一切。
临到头来,祖母那样沉稳的性子,也会捉着他的手,浑身颤抖,也要多看看她最后的孩子。
临死之时,祖母已经对自己的力量没有感知,只是用她最大的力气抓紧艾尔海森。
艾尔海森却一点点感受对方苍老的双手,渐渐将自己松开的过程。
这是一种很难简单言语的经历。。。。。。他就在那么简短的时间里,感受到祖母生命的流逝,明白祖母正在和自己渐行渐远。
父母离世时他尚不知事,祖母离世时他又准备充足。
然而并无区别。
无论是否了解死亡,又是否做好准备,结局都只有一个,那就是俩人将要生死分隔。
留下来的人除了接受事实,并不能做到太多。
脱下手套以后,手仍旧湿漉漉的。
艾赛亚小跑过来,把他拉到壁炉前的沙发上,然后认真地帮他擦手擦脸。
只是发呆的间隙,其余三人已经把后续安排好了。
祖母确实留下了很详尽的计划。
只需要一会的功夫,不论是联络埋葬中心,还是财产处理,又或者是明天要准备的各类材料,都已经处理完毕。
甚至卡维刚处理过父亲的相关事宜,因此帮起忙来更是得心应手。
既然剩下没有什么事情,那也就都陆陆续续在沙发上围坐起来。
暖烘烘的炉火照亮每个人的眼睛。
外面风雨交加,里面却有友人们的呼吸声和壁炉燃烧的脆声。
艾赛亚接了提纳里给的任务,趴在艾尔海森膝盖上,认认真真帮忙暖手。
当然方式很古早,那就是他先把手烘暖,在把手挤到艾尔海森的双手中间。
小孩做这种事情,当然不是真的指望他帮忙暖手,而是单纯给他找点事情做。
艾尔海森虽然有点生人勿近的架势,但和艾赛亚已经很熟,便也随艾赛亚去了。
“。。。。。。”
几个人都没怎么说话。
按理来说,他们大概是要围绕艾尔海森进行安慰的,因为他今天失去了最亲密的亲人,以及最爱他的祖母。
但是,熟知艾尔海森性格的人又知道,对方并不需要这样的关心。
他并非不知事的孩子,祖母的离世也谈不上意外,肤浅的安慰并没有用。
那该做什么呢?
其实,就这样围坐着就很好了。
作为知论派的天才,艾尔海森太明白语言的价值——但也正因如此,他同样明白语言无法传达的沉默的价值。
他在尝试更加平静地接受祖母的离世,因此并不需要其他人的提醒。
祖母的离世,就像是冬天一场注定到来的大雪。
即便知道雪有多厚,又是几点来的,在雪落下的那一刻,仍然会感受到刻骨的凉意。
卡维的母亲畏惧家里的一切,艾尔海森也同样被家里熟悉又陌生的一切包围着。
因为祖母的死,这些物件都被赋予新的含义,然而却又无法离开与祖母相关的回忆,于是心里又容易不平静。
只有和友人在一起,才会有自然而然的,为了雪融后前进的力量,才能带他离开这片雪地。
他需要的是明天。
炉火边,提纳里在问卡维关于对方上课的事情,交谈声清浅,却让他又很快陷入下一段回忆里。
在那场茶会之前,他放弃了提前入学教令院,和几乎所有同龄人都谈不上来话,最终整日沉浸在祖母的书库里。
祖母的书库有数不清的纸质书,他喜欢阅读这类常人视为麻烦的工作,孜孜不倦地沉浸于自己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