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校场只剩下这义愤填膺的鼎沸之声。
目睹这激情澎湃,苏渔心下感慨,堂兄的确深谙人心,主将的认可是比任何犒赏都贵重的美酒。
祝无咎多次来军中撒野,堂兄若放任他如此行事,定失了军心。
耳边那振臂高呼穿透耳膜,似将天穹都要掀开。
祝无咎负身而立,矗立在风暴之外,狭长的眸子冷冷地垂下,映着无数张愤怒扭曲的面孔,内心却激不起一丝涟漪。
他嘴角似笑非笑,似在对这场闹剧的无声嘲讽。他冷冷地看着怒吼的人群,仿佛眼前不是万千将士,而是一群徒劳喧嚣的蝼蚁。
他的眼神没有任何温度,只有一种置身事外的、近乎残忍的嘲弄。
那少年竟也跟着起哄,不知他和陈琅是什么关系?
“殿下。”
一道低沉的声音压过尚未完全平息的声浪。
祝无咎抬眼,正对上朱祉叡的视线。
朱祉叡面不改色,眼中极为平静,既非挑衅,亦非嘲讽,只有从容到极致的泰然,仿佛刚才那场点燃整个军营的热血与他毫不相关一般。
他微微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风沙酷烈,非待客之道。请殿下帐中一叙。”
这邀请几乎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祝无咎蹙眉,此刻若拂袖而去便是落了下乘。
既如此,他倒要看看这陈琅到底是真山君,还是只纸老虎。
祝无咎轻笑道,“陈将军既诚心相邀,孤当然却之不恭。”
周遭士兵纷纷向祝无咎投去注目礼,一道道灼热的视线化作无声的嘲讽,但他只是扯了扯嘴角,好像正在被一群无关痛痒的蝼蚁围观。
暮色微垂,男人经过苏渔的身侧。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那道目光朝着自己这边若有似无地瞟来…
她退后一步,伏低了身子,借着士兵们的遮掩,将身体完全遁入到了阴影的深处。
她屏住呼吸,眼角余光紧紧盯着那团高大的身影。
祝无咎走得很快,但不知怎的,时间像是忽然凝滞住了,变得粘稠无比,仿佛能拧出水来。
似是仅有一秒,又像是过了很久很久。
祝无咎终于走到帐前,只差一步的距离了!
别磨蹭了,快进去吧。
目光死死锁住那道背影,心跳速度骤然变得快了很多,就在男人即将步入帐中的一刹那,他蓦地停下了脚步,缓缓转过身来——
“等等。”
声音不高,却如同淬了冰的寒。
苏渔的心脏蓦地失了一拍。
她不敢抬起头,甚至连余光都不敢再瞟过去。
揶揄的声音再次响起,“帐中冷清…”
语气带着玩味,似猫吃老鼠前的戏谑,“你,过来给孤掌灯。”
汗一颗颗从额上渗了出来,苏渔慢慢抬起头,朝着声音源头望了过去——
祝无咎的手直直地指向她这方的人群中。
四下鸦雀无声。
只剩血液在耳边沸腾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