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梅璞才情不减半分,笔墨依旧惊艳,可在世人眼中,他早已不复当初的风光霁月。
往日挚交纷纷绕道而行,生怕沾上他的“污名”;那些文人雅士也不再传诵他的诗句。
苏渔心下冷笑。
对梅璞这种纯臣,清誉便是身家性命。
赵荃和符家处心积虑布下这鸿门宴,目标正是他:先在席中设下圈套,再广布谣言。
指尖抚着请柬,她心头转了又转。
去,还是不去?
她若拒了帖子,以赵荃的手段,必有更狠辣的阴谋陷阱候着;可若是赴宴,便是火中取栗,主动踏入对方精心织好的罗网。
更何况——龙椅上那位也要到场。
一想到此人,她一时竟有些喘不过气。
她曾恨他入骨,在无数个深夜辗转反侧,脑海中描摹他死的模样。那恨意像一团野火,将她灵魂烧得寸草不生。
可昔年焚心般的恨意早已散尽,如今对他,除了厌恶,她再无其他。
她只想躲得远远的,今生再不复相见。
*
“少爷。”
见她盯着请柬久久不语,神色晦暗不明,京墨忍不住出声询问。
“这宴席,您要去么?”
苏渔蓦地惊醒,她抬起头,目光掠过京墨,又落回到手中的请柬上,凝眉沉思了良久,最后道,“我还没想好。。。。。。”
京墨很是诧异。
他与“少爷”朝夕相处已有月余,这段时日中,无论遇到何等棘手的难题,对方始终从容自若,危机当前也毫不露怯,可此刻,“他”竟是满脸踌躇。。。。
这般情状,实属罕见。
他心头倏而掠过一丝微妙的涟漪。
这人日日戴着面具过活,与周遭这些豺狼虎豹周旋着,定是累极了吧?
未及细想,他已跨步向前,“少爷且宽心,船到桥头自然直,您不妨先歇口气。”
苏渔叹了口气,是啊,事缓则圆,她也不必如此急着做决定。
只是这语气,怎么听着有些不对劲?
她抬头望去,却见对方身体微微前倾,并不似往日那般恭敬地垂着手,而平日里那双总低垂的眼睛,此刻竟毫不避讳地凝视着自己,目光不再是刻意的疏离,反而盈满了忧心。
心尖蓦地一颤,苏渔仓皇垂眸,“知道了,我再斟酌一下,你且去吧。。。。。。”
见她素来沉静的眸中竟难得地流露出几分慌乱,京墨眸色骤然深了几分。
胸口忽地涌起几分隐秘的雀跃。
这欢喜来得甚是突兀,细究之下,倒像是自己竟能乱他心神而隐隐生出的成就感。
见“他”耳尖泛红,京墨心头一软,终是不忍继续相逼,他垂眸退了出去。
帐帘落下,隔绝了身影,只剩苏渔一人。她缓缓走到窗前,倚窗独立,风声呜咽,将烛火吹得摇曳不定。
她突然伸手将那扇透风的窗关上了。
“咔哒”一声轻响,似隔绝了一切风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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