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李嘉乐不插话,安静地倾听。
“后续的治疗方向拟定好了,预计下周三做手术。”
“嗯。”
叶鹿鸣的身体往下挪了些,闭上眼睛,躺在座位上,平静地叙述:“我是爷爷奶奶一手带大的,大前年我和奶奶一起送走了爷爷,要是奶奶也不在了,家就真没了。”
“不会的,奶奶肯定没事的。”李嘉乐的右手从方向盘上移开,掌心落在叶鹿鸣的膝盖,似安慰、似鼓励地捏了捏。
叶鹿鸣喉结滚动,压抑情绪,把手抵在自己喉咙处,声音里带着脆弱的颤,说:“你知道吗?奶奶的管子插这儿了,她只有靠着这根管子才能呼吸。”
李嘉乐的心软得能拧出汁儿来,他懂叶鹿鸣的感觉。
此刻的叶鹿鸣生怕奶奶插上那根管子就再也拔不下来,躺上那张病床就再也下不来。
打灯,换道,李嘉乐默默停车,倾身把叶鹿鸣抱进怀里,柔柔哄道:“好了,不怕,那根管子是暂时的,只是治疗方案。”
他的手臂环住叶鹿鸣的脊背,掌心向下,隔着衣服,顺着脊柱,一下又一下地抚摸,唇齿呼出热气,“奶奶一定会好的,肯定没事儿的。”
叶鹿鸣伏在这个满心满意的拥抱里,点点头,“嗯”了一声,又说:“明天你陪我一起去看奶奶吧?”
在背上抚摸的手颤了一下,就算是朋友关系也可以拜访奶奶吧,过了好一会儿,李嘉乐轻声应道:“好。”
两个人回到家里,李嘉乐把叶鹿鸣推进了浴室,自己则开始大扫除,其实他的心里罩着一片乌云。
先把福福的餐具洗了,擦干,添水添粮。
给茉莉花浇水施肥,修枝剪叶。
然后又开始吸地、洗衣服、铺床、擦家具、全屋消毒。
最后还把两个行李箱用消毒湿巾擦干净,连轮子都不肯放过。
全部收拾完,李嘉乐一抬眼,叶鹿鸣随意裹着浴巾出现在客厅,头发湿漉漉的拢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英气的眉骨,胸肌和腹肌上淌着水珠缓缓往下流,叶鹿鸣问:“剃须刀在哪儿?”
李嘉乐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快速垂下眼皮,“浴室第二个抽屉,靠左边。”
“好。”叶鹿鸣留给他一个健硕的背影,转身走了。
“你几天没刮胡子了?”李嘉乐还蛮喜欢他脸上短短青茬儿的触感。
“四天。”叶鹿鸣在洗手间里说,“这几天都在医院,一直没回过家。”
“哦。”李嘉乐突然有点不想压抑情绪了。
奶奶生病他也很难过,可突然失联就是叶鹿鸣的问题。
又不是来大姨夫了,不,来大姨夫也不能失联。
李嘉乐靠在洗手间门口,双臂抱在胸前,高傲的眼睛瞭着镜子里块垒分明的胸腹肌,他坦白又高傲地说:“叶鹿鸣,我生气了,你得哄哄我。”
叶鹿鸣扬着下颌,电动剃须刀发出滋滋的响声,他按下停止键,问:“你说什么?”
“你手机干嘛用的?当年三十儿的饺子吃了是吧?”
“你给我发视频,我秒接;我给你发信息,你他妈跟我玩儿轮回呢?”
“那么多天不开机,我哪句话给你唠自闭的?你说出来,我撤回,撤回行了吧?”
李嘉乐越说越气,越说越来劲儿,最后气得脸都红了,“还有,你到底怎么定义我们之间的关系?有福不同享,有难不同当是吧?”
叶鹿鸣胡子剃了一半儿,放下剃须刀,转身圈住他,眼睛看着那薄唇开开合合,妙语连珠。
想吻他,但克制住了,挨打要立正,挨草要撅好,他光明磊落地认错:“对不起,我错了,让你担心了。”
这个人总是光速滑跪,李嘉乐一时哽住,他还有一肚子话要骂呢。
叶鹿鸣看着他的眼睛,继续说:“咱们加联系方式的时候用的是工作手机,后来奶奶出事儿,那个手机关机了就没再充电,对不起,我该用生活号加你的。”
“什么?”李嘉乐横眉冷对,推拒他的胸膛,“有我联系方式的手机,能叫工作手机?那我只是你的合作伙伴呗?行,合作伙伴,您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吧。”
说完,李嘉乐就转身往外走,叶鹿鸣赶紧抱紧他,“好了好了,我都认错了,你哪里是合作伙伴啊?你是我祖宗!”
“谁要当你祖宗?滚蛋!”大过年的,害他担惊又受怕,李嘉乐不肯轻易原谅,俩人胳膊挣巴着,推搡之间,浴巾被摩擦出细小的电流,继而被蹭开了,松松垮垮的。
只要李嘉乐一退开,浴巾就会从叶鹿鸣腰间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