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芷君没搭理他的刺话,“既然广平王无异议,那就请几位大人拟旨罢。”
“哀家去佛堂礼佛,陛下安心念书。晚些时候,哀家唤阿耆尼来校考。”
“孙儿遵旨。”
不论已经在心底默念了多少遍,冯初的小字一出,她仍是遏制不住心跳。
冯芷君带着人离开殿内,拓跋宪冲高台上的拓跋聿笑了笑,似是安慰,才跟着退了出去。
明月积雪,堂前亮堂得能映人,宫内的烛火铜灯都险些比不过月光耀人。
拓跋聿心如擂鼓,端坐在偏殿内。
她竭力想展现出一个英明端庄的模样,告诉冯初,她不会对她贪爱。
手上的书卷泛着陈气,来自冯初的端方字迹和书上一板一眼的字句混杂,哪怕她一遍遍告诫自己,妄图看下去。
可心跳声在空旷的殿内振聋发聩,可颤抖的掌心渐渐濡湿。
耳尖微动,她能清晰地听见鞋面踩过积雪,陷她心上。
“臣冯初,参见陛下,陛下福绥安康。”
“平身。”
她不敢多言,生怕自己多说,就越发暴露自己自欺欺人。
“臣受太后陛下之命,前来校考陛下。”
冯初朗声之余,于底下入席,不着痕迹地扫过拓跋聿的面庞,没有看到不甘不忿,眉眼黯淡了片刻,又再度平和地看向她。
冯初的心才彻底放下。
看来她劝陛下的那些话,陛下听进去了。
君臣二人一问一答,中天朗朗,如彼此心境,倒比从前更自在些。
宫中刻漏指向戌时三刻,冯初才堪堪停住。
“陛下刻苦勤勉,答对得当。”冯初真心笑起来时,丹凤眼会成月牙儿一般,煞是好看。
拓跋聿的心又乱了一拍。
见冯初起身要走,她抿了抿唇,“阿耆尼,朕有一事不解,卿可否为朕解惑?”
拓跋聿眼眸清澈,毫无杂念,冯初自是遂了她的愿,再度落座:“陛下请讲,臣,洗耳恭听。”
拓跋聿捡着今日在太后处听政的事同冯初讲了,她当真不解:
“百姓困苦,民怨沸腾,为何叔公仍然不支持救济?难道要逼着百姓造反才好么?”
冯初怔忪,与她对视,半晌,缓和的眉眼处勾起苦涩:
“不是所有人,都能看见百姓的。”
第39章劳利
雨雪霏霏雀劳利,长嘴饱满短嘴饥。
拓跋聿从高位上下来,自然而然地坐在冯初身侧,不近不远,既不唐突,也不显得高高在上,眼神清明:
“阿爱卿请讲。”
冯初略微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微微展颜,同她道:“中原古地,汉人们多以耕种为主,而鲜卑人则习惯了于草原上掠夺。”
“开国之初,为奖赏勋贵,朝廷任由他们掳掠人口,充为家奴,兼并田产。”
冯初滔滔不绝地谈起大魏行使的政策,朝廷少赋税、贵族占良田,而一到了灾荒时候,减免赋税会碍着这些勋贵们收田纳民。
自然就会寻出由头来说这赋税不收上,来年朝廷开销难以负担。
百姓困苦,民生凋敝,倒成了他们予取予夺搜刮天下的好时机了。
“纵使有减免,也是治标不治本。”
大魏开国至此已近百年,朝野弊端渐渐浮现,再不整治,亡国有日。
冯初又道:“广平王殿下与太皇太后素有龃龉,陛下今日所言,在鲜卑勋贵们眼中,是在向太后示好投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