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让哀家在这火上烤着?”
冯芷君似笑非笑。
冯初内心挣扎许久,还是将话说了出口,“与其等着心怀逆乱之人反扑,倒不如防微杜渐,先下手为强。”
“好一个先下手为强”
冯初等了半晌,没等到下文,方要开口,就听她道:
“聿儿现下,在佛堂,哀家勒令此事一朝没有尘埃落定,她便在佛堂跪一朝。”
“你去见她,顺带问问她,对此事,到底知道多少。”
冯初难以置信地望向冯芷君。
她知晓,太后这回,是真生气了。
佛堂的大门缓缓推开,四周无一人,瘦弱纤细的背影扎得她心颤。
陛下不会做出这种事的,她想。
被深夜唤起为皇弟祈福的拓跋聿并不知外头风波,一如既往地顺从,心经默诵,虔诚无比。
连冯初入佛堂都恍然无觉。
长袍同蒲团在身后不到一尺的地方发出‘沙沙’声,拓跋聿才抬起头来。
佛前长明灯跳动,心上人的眼瞳比星子还璀璨。
拓跋聿呆在蒲团上,忘记了诵经。
没有欣喜,没有无措,胸中有温泉淌过。
鸿鹄掠过她心间。
“卿何以夤夜入宫?”拓跋聿的声音沙哑而疲惫,倒像真的忘却了她曾经的轻薄之事,她们之间是坦坦荡荡的君臣。
“是……胡夫人和皇弟,病得很重么?”
她不知情。
冯初庆幸自己没有看错人,紧绷了一夜的神情,总算缓和了些许。
君子和小人,都不适合站在朝堂之上。
攀上高位的人手上注定会带血,拓跋聿也不会例外。
但铁血和心狠蠢坏是俩码事。
“……是。”此事既然与拓跋聿无关,索性岔开了话,“臣听闻,陛下这些日子,在写策论?”
她不见拓跋聿,可总是错不过她的一举一动。
“嗯,”拓跋聿索性转了个身,稚气未脱的面庞温婉柔和,看不太出一国之君的威严。
“皇祖母令朕写有关试行均田的策论……阿耆尼勿要多言,皇祖母特地嘱咐了,不许问你。”
方想开口的冯初哑然,卸气而笑,“好,陛下这些时日,辛苦了。”
拓跋聿摇摇头,鬓发有些松散,“卿才辛劳。”
“……陛下来日方长,得了闲,也可寻些旁的乐趣。”
冯初下意识地替她理了理鬓发,指尖贴到她脖颈处的温度,方觉不妥,欲收回也有些晚了。
拓跋聿察觉出她的凝滞,按回了冯初的手。
她摇摇头,什么也说不上来。
眉眼低垂,半晌,她忽然道:“前些日子,宫中来了些波斯的比丘,朕同他们谈笑了几句。”
今夜的拓跋聿似乎格外沉静温良,“他们同朕讲了个故事。”
冯初身子稍倾,等着她的下文。
“说很早以前有一位王子,在梦中得到了他祖父的启示,说他将会得到一匹莎布迪兹的战马,一名乐师,一位叫席琳的妻子,和一个伟大的国家。”
“他后来真的碰见了一位叫做席琳的女子。”佛堂的烛光映照在拓跋聿高挺的鼻梁上,在她的面孔上割拟昏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