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变了很多?”
“十一年了,”薛妙容忍不住说,“连臣都变了很多呢。”
她到宥州拜会夏鹤时,恰逢英朗跟他借兵。关于如何上奏祁无忧,夏鹤问询了她的意见。即使她那时也劝他从善如流,但结果还是换来了他的一意孤行。
祁无忧忌惮他,他心知肚明。她跟英朗君唱臣和,他更看在眼里。
“她不放心,诏我进京就是了。可她为什么迟迟不肯下诏。”
除了不想见他,还有什么理由。
十年的光阴将神清骨秀的青年淬砺出了更加漠然冷峻的模样。除此之外,他身上并无岁月的痕迹。曾经奕奕的眉眼凛若秋霜,令人不想直视,本能地想避开那冷冽得刺眼的寒芒。
夏鹤显然知道,在遥远的帝京,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已经换了一个又一个情郎。
薛妙容遗憾地在心中叹了口气。她迈出南华殿时,却迎面遇上一个清俊异常的少年。
他作侍卫打扮,眉目如画,宛若十一年前初来京中的夏鹤。
她驻足看了贺逸之许久,直至贺逸之也看见了她。
薛妙容转过身去,若无其事地跟照水问候:“照水姐姐,方才没来得及跟你说话。”
许久不见,照水忍不住打量了她几下。这些年她青云直上,朝里谁见了都乐得尊称她一声“薛大人”。她倒好,见了曾经的姐妹,仍以过去在宫中的习惯相称,从来不摆官派,难得漱冰都要称赞她一声不忘本。
说话间,贺逸之的身影已经走出她们的视野。薛妙容问:“陛下她这是……?”
“你看他的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照水点到即止。
薛妙容笑笑。
少年清新秀丽有余,但比之正主,则实在少了些惊心动魄的气质。果然还是人不如旧。
另一边,贺逸之进了南华殿,也回想着薛妙容看他的眼神。
他认得她。祁无忧跟前真正的红人,大周第一女巡按,和济州的王怀遥相呼应,各自是祁无忧整肃地方吏治的利剑。民间有言,贪官污吏听到琼薛济王的名号,无一不闻风丧胆,小心翼翼。
这样一个显要因他驻足,又以惊奇的目光看了他许久。贺逸之心中盘桓了很久的疑问不得不因此愈来愈深。
祁无忧刚结束一日之际的机务,正翻看还有什么要紧的奏本。贺逸之让她调到了御前,省得留给祁如意虐待。
“陛下,我……”年轻人到了御前,问,“臣是不是长得很像一个人?”
“有一点。”
祁无忧说完抬了抬眼,见贺逸之立在阶下许久没说话。他垂着眼不见表情,像是生着年轻男人独有的闷气。
她转身下了丹墀,走向里间的寝殿准备午憩。
过了一会儿,贺逸之才跟来问:“那个人如今在何处?”
“死了。”
祁无忧说着,面无表情地倚到了榻边。
一说“死了”,贺逸之不难联想到祁如意的生父种种,很快想到了她做公主时的驸马。他的眉心微微一松,又恢复了疏眉朗目。
祁无忧忽然笑起来:“听到他死了,你就这么高兴?”
贺逸之不着痕迹地看了看。她谈及那个男人张口闭口都是死啊死的,没有半点不快。
他说:“臣当然谈不上高兴。”
祁无忧仔细一瞧,原来他那年轻男人独有的闷气还未消散。
她笑了笑,不料贺逸之没有夏鹤的牙尖嘴利。不过这样一来,她才舒心。
祁无忧端详着年轻人清冷挺逸的容颜,越看眼神越加迷离。她不禁缓缓起身,逼上前去,轻声问了一句:
“你爱我吗?”
贺逸之视线一停,双眼看着她一动不动。
祁无忧稍稍回神,微微仰看着他俊逸的眉眼,忍不住抬手描绘,久久不能罢手。
他这个年纪怎么会已经对爱有所感悟。
贺逸之闭上眼睛,任她来回抚摸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