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又为政事伤神了,”漱冰端来安神茶,“明天一早还有朝会,您还是尽早休息。”
“是也不是。”祁无忧深知是对夏鹤的私情阻碍了她的判断,“……我到底能不能用他。”
漱冰悄悄瞄了一眼,瞥见夏鹤的名字,不由得敛容噤声,严阵以待。
早年,她因为帮衬晏青,吃了那一次亏,变得处处谨小慎微,不敢抒发意见。这时,她只说道:“无论是起用也好,雪藏也好,您的决定都不会有错的。”
祁无忧不痛不痒地“嗯”了一声,心中愈发惝恍。
她身边的旧人,目睹过她和夏鹤的纠葛的,要么像公孙一样,妒忌夏鹤,进献谗言;要么像照水一样,偏心太子,已对她不够忠诚;还有极少数像薛妙容一样,跟夏鹤有着互惠的交情……剩下的不是以家族为先,就是藏着一己之私,谁也给不出她想听的见解。
祁无忧想了一圈,跟谁倾吐都不合适,最后只好怏怏睡去。
夜来幽梦,她好像又回到了少女时代,跟夏鹤没日没夜地谈天论地,翻云覆雨。
……
翌日清早,祁无忧起身更衣时,照水上前悄声说:太子通人事了。
祁无忧还未完全从梦中清醒:“什么?”
“东宫那边说,多半是昨天夜里的事。”
祁无忧怔忡片刻,才明白过来,祁如意居然也到了可以谈婚论嫁的年纪。
马上就是朝会的时辰,不容她多想,只来得及嘱咐:“现在宫里都是女眷,你看好他。”
但在前往听政殿的路上,祁无忧又频频记挂起这事。她初为人母,不知男孩子情窦可以开得这样早,一时无措,后悔没有早作安排。
“算了,你不要去了。”她又对照水说,“还是让晏青——”
她料定祁如意会难为情,想着他和晏青亲近,晏青又欣然领受父亲的职责,叫晏青去,理应最合适。
“不,还是让王怀去教吧。”
“是。”照水忍不住说:“您为了教导太子殿下,也是煞费苦心,什么都想到了。”
“其实不论让谁去教,都不用担心他会染上纨袴子弟的习性。”祁无忧说,“但对着姑娘家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还是王怀懂得多些。”
因东宫今日多了一道不可言说的功课,王怀入夜后才折返南华殿复命。
月明星稀,清寂的甬道上除了他,还多了一个人影。
夏鹤迎面而来,与他狭路相逢。
王怀一直避免跟夏鹤正面交锋,幸好夏鹤也自恃身份,从不主动挑惹。但他现在看见他,却走到殿门前就停下不动了。
待他走近,夏鹤甚至突然攀谈:“王大人,这么晚还没下值?”
“是。”王怀只好寒暄:“夏大人也?”
他看了看夏鹤身上的朝服。其实,夏鹤身上没有一官半职,却这么晚还在宫中徘徊,才叫奇怪。
但夏鹤面不改色心不跳:“嗯,陛下还是顾虑安州的变故,找我商量。王大人呢?”
“这……”
夏鹤眼中幽光明灭,咄咄逼人:“不可说?”
王怀心想,这是太子的私密,不好外泄。可是真论起来,夏鹤才是祁如意的亲父,他不仅应该知道,还担负着教导的责任,倒比自己还有立场担下这个差事。
他无奈说道:“为君分忧罢了,您不必多想。”
夏鹤冷若冰霜,无声地嘲弄他此地无银三百两。
冬夜寒风透骨,南华殿的灯火透过雕窗,暖烘烘地笼罩着二人。夏鹤伫立着,无意继续上前。他道:
“既如此,你先。”
王怀也礼让道:“还是您先请。”
“我看,与其继续推脱,不如一起进去。”
夏鹤嘴上迁就,端的态度却是寸步不让。
王怀又为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