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山一垮,就把河道堵了,如今报上来已有一日,开挖泥沙的役夫还在路上,午时便可抵达灾处。”林晋忠哆嗦着说完了灾情,一副要交代在此的模样。
李兰钧听罢,立即道:“不够,再遣些人去,不止要挖淤堵,还要引水泄洪才是。”
“是,是,下官这就去办……”
“等等,我拟一份灾情呈报递到上面去。”李兰钧按住他,又道。
林晋忠一听他要上报,连忙摇头制止:“大人,这上报了可不是好事,弄不好你我都要摘乌纱帽的!”
“我倒是也不想,谁让我们倒霉,偏偏塌的山是你我管辖范围的,不是别人!”李兰钧也急了,抹了抹脸上的雨水,厉声说道,“瞒报灾情更是罪加一等,不如直接递交了,免职不比流放好些?”
“别到时候再见,就是面上刺字互诉苦衷了!”
“咱们把这事处理干净,该修理的修理,该赈灾的赈灾,而后皆大欢喜,不就无需上报了么?”林晋忠一贯来的小家做派,到了情急之际死活不肯犯险。
李兰钧登时就怒了,指着他的鼻子骂道:“我要是真听你的,迟早被你这窝囊做派坑死!”
言毕,他不管不顾地拨开林晋忠踏进林府,叶莲打着伞紧跟着走进去,心头打鼓似的生怕李兰钧再出事端。
“你!你写就写,别在我府上写!”
林晋忠在身后大喊大叫着,捶胸顿足差点气晕过去。
李兰钧可从无尊老爱幼的思想,冲到林府书房,三下五除二写完了呈报书,随后顾及同僚之情,没公报私仇盖县丞大人的私印,盖上县衙的章挥挥衣袖走人。
林府门口,林晋忠老泪纵横地扶着墨漆圆柱,没等到李兰钧,等到的是他身旁的小厮。
冬青将一纸文书递到他手中,清了清嗓子:“大人,这是我家大人交给您的,他交代了让您去上报递交,他有要事在身,就不多叨扰了。”
“我家大人说,‘交与不交,都在县丞大人一念之间,我全部身家皆在你手中了,还请三思而行’。”
冬青转而又复述道,躬着身子等林晋忠定夺。
林晋忠捏着手中薄薄一张纸,纸面几乎褶皱不成模样,最后被他揉成一团,紧紧攥在手心。
冬青心下一凛,却没多说什么。
“山体崩塌属天灾,暴雨不歇的地处又不止蒲县,说不准……其余州县早已受灾,只是来往闭塞,还未传到而已,”林晋忠将纸团狠狠掷在门前水洼里,忽然咬牙切齿地笑了起来,“二十余年的县丞啊……如屡薄冰的日子你受过吗,不知天高地厚!”
水洼里缓缓摊开的宣纸,纸上写的并不是灾情呈报,而是一纸赈灾方案。
从疏水通河、昼夜开凿,到运粮救济、安置灾民……事无巨细尽数交代,最后五字“呈报灾情书”写得极为潦草,仿佛匆匆不得片刻停留。
第53章落难叶莲闻声警惕地看向四周,搂着李……
这边,李兰钧从侧门出到胡同里,逼仄的胡同外候着一辆马车,静待主人上车远行。
“莲儿,你同我去么?”
李兰钧侧目看向打伞的叶莲,直言道。
他说的去,自然是前往受灾地区安抚民众。
叶莲本用两只手扶着伞把,防止纸伞被风刮坏,一听他的问话,腾出一只手来扯住他的衣袖,皱眉道:“少爷,雨天湿滑,您此行全无好处,为何还要去?”
“在宅中干等更让我不安心,”李兰钧抬*头看阴沉的天空,声如钟磬,“再出差错,我这千辛万苦来的磨勘便无用了,而后几时才能回扬州,几时又才能升迁!”
“多少人想攀这个位置,却偏偏让我守着这穷山恶水的地方,我好逸恶劳、不知好歹,不如早早拱手送人最好!”
他说着,竟平白起一阵恼怒之意,甩甩袖子兀自踏出房檐,顶着瓢泼大雨往马车去。
见他不悦,叶莲自然没有反驳的本事,连忙撑着伞追赶,迈着大步走到他身侧。
“奴婢只是怕路上出事端……”她有些怯意地抬头看李兰钧,声音细弱。
“那你留在这儿。”
“奴婢放心不下少爷。”
“那便同我走。”
说话间,李兰钧已阔步跃上马车,掀帘入车内。
叶莲收了伞,拍开身上雨水,看着帘后那倨傲的身影,咬咬牙听从安排上了车。
受灾地区在距蒲县约莫百里远,以乌石镇为首受灾最为严重,其余地方均遭到多多少少的水患,好在还无百姓伤亡。
马车行至城郊,李兰钧那雨打浮萍似的身子就受不住了,七荤八素地卧靠在座上,一会儿说要停,一会儿又说不能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