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买的,是杨遂送的,”李兰钧弯腰又抱起一只,那只躺在他怀里半点不动弹,惬意地眯着眼打盹,“再说,这偌大一个南园,岂会没有它们的容身之所?”
“有是有,不过少爷要养,又从不会自己喂,放它们在笼中好不可怜。”
她挨着椅背,垂首观察李兰钧的神色。
李兰钧将眉一横,掀起眼皮看她道:“谁说的?我下值得空自然会喂。”
他着墨于眼下的小痣也带着些微嗔的意味,一双眉目要怒不怒,平白添一分娇气。
叶莲放了药罐,忽然俯下身,也不顾他人目光,将白兔放入他臂膀,环着他的脖子将头枕在肩上,歪头看着小兔问道:“看着像新生的,取名了么?”
“这只叫白兔,这只叫白兔其二。”
李兰钧眉尖一挑,惬意地往后倚,转脸与她耳鬓厮磨。
他鸦羽似的睫毛扫过她的面颊,声量不自觉放轻放缓,吐气如兰。
“太不上心了吧。”她忍俊不禁,伸出手揉揉它们的头顶和长耳。
“你来取,我倒要看看你能取什么名儿。”
“这只如此闹腾,就叫小兰花。”叶莲点点扑朔的小兔,小兔一惊,从怀中跳到草地上,蹦跶着躲进花叶缝隙。
李兰钧不乐意,没好气地抬眼看她:“取的什么名,这只——”他拎起那只熟睡小兔的耳朵,一下将它提起来,“我还说叫小莲花呢!”
“好呀,正好凑一对。”叶莲应和道。
他一听,嘟囔着“好什么好”把小兔放到草地上,却也不再提起取名的事,默认了叶莲取的名讳。
叶莲又拾起药罐,吩咐侍女取来桌椅,坐在他身旁揭开罐口往瓷碗中倒药。
碗中汤药黑沉,她从袖中摸出一包糖块,捏起几颗丢进碗里。
“这放了糖,药效不会差了吧?”
李兰钧看一眼那碗药,又皱着鼻子看向别处道。
“少爷喝了月余,哪次喝完不吃点心压苦意?何况我问了骆姑娘,放糖无坏处。”叶莲扇了扇微弱的热气,将碗递到李兰钧手中。
他接过汤药浅啜一口,咂咂嘴又道:“你三天两头往她那儿跑,别被她带坏了。”
“骆姑娘有什么坏的……”叶莲嘟囔说。
“还不坏?满口胡言乱语,看着要成仙似的……我看你就是被她带的,上次竟然说什么——”李兰钧张嘴即来,说到后面却又没了声音。
“说什么?”叶莲问。
他拿起药碗,将碗中药水一饮而尽,随即龇牙咧嘴地嚷道:“好苦,给我拿块方糖来!”
叶莲忙从纸包里翻出一块糖,捏着塞进他口中,他依旧嚷嚷着苦涩,她一时忙活于给他缓和,竟没再继续提及问话。
此事就被他这样揭过去了。
李兰钧自从厨房侍女那事事发后,心中总郁郁不得甘,有时正办公理政,听着堂下众人唾沫横飞,就会想起小丫鬟面色痛楚,跟他说不想再信他。
他自问清白,从没做过什么罔顾她真心的事,就连那时□□焚心,差点着了别的女人的道,他也恪守着,跑到她门前叩问,未做染指之事。
他本就不必为她守贞。
“错了,错了,全都错了!”
耳边有破锣嗓子喊道。
“我有何错?”李兰钧倏地跳起来,冲着大门争辩道。
佥厅陡然寂静下来,众人盯着他,一个个默默收回手中攥成球的文书,面色耐人寻味。
“贤弟,你又出神了。”坐在一侧的杨遂拍了拍被吓得不轻的胸口,出言提醒道。
李兰钧从神思中缓缓回神,一一扫过堂中众人的面孔,浑浑噩噩地颔首,扶着桌坐下。
府衙近来清闲,又是清点财账之时,所以一派鸡飞狗跳,隔着几道墙都能听到中气十足的争执声音。
他时常在这一片菜市似的厅堂中出神,听着耳边嘈杂的人声,脑中不停浮现书房里小丫鬟的脸。
回南园后,她好像受了不少委屈。
李兰钧轻叹一声,用羊毫蘸墨在纸上画了个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