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兰钧蜷缩起身子,捂在被褥里恨恨道。
他咬着手指,憋了半天的不在乎又破功,话里满是忮忌:“我……不过是可怜她,不过是看她厌烦了!”
杨遂忍住笑意,咧着嘴继续煽风点火:“哎呀,通判大人这可怜心什么时候再有啊,我也想您可怜可怜我,帮我把公文批了……”
“怎么就光可怜她,不可怜别人呢。”
李兰钧徒然爬起来,厉鬼似的回头注视着他,他方才说完,触及李兰钧的眼神,吓得笑都忘了收,咧着嘴笑成一座活石像。
“来人,”他被说中,怨得失了神智,张口即来,“南园所有奴婢皆可自请离府,即刻开始!”
第84章木簪他贯彻发乎情止乎礼的原则,一把……
“你疯了?”
杨遂发觉自己闯了祸,忙拉住他喝止道。
李兰钧挣开他的手回道:“我清醒得很!”说完一哆嗦,又闷声咳嗽起来。
“我看你真的是疯了,你若是想求她回来,大可去求,何必这样作态,欲盖弥彰……”杨遂急得满头大汗,又上前去给他掖被子。
他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听到杨遂这句戳他肺管子的话,挣扎着要驳斥,却因咳嗽总开不了口。
“我、我有官职俸禄、高门为靠,去求她?”李兰钧一边咳一边哑声道,“她一介平民,尚无家业收入……怎么想都不可能!”
“那你要死要活的,折腾什么劲?”
杨遂撇撇嘴,揭穿他说。
话方才出口,一道黑影便飞了过来,直直砸在他脑袋上。
“咚”地一声,杨遂捂着脑袋龇牙咧嘴地睁眼,见地上躺着一把蒲扇,再看李兰钧,那人没事人一样躺回榻上,半声不吭。
“你真是没救了!”他扬起发抖的手指,指着他忿忿道。
李兰钧躺在床上,把他的话当作耳旁风。
待到杨遂气哼哼地拂袖离去,他才幽幽爬起来,继续盯着那株兰花。
等到傍晚,兰花枝头染上暮色,也没见骆飞雪的身影进来。
李兰钧皱眉闭上眼,纠结再三还是开了金口:“冬青。”
“奴婢在。”冬青忙不迭疾步走进来,立在榻边颔首听命。
“今日诊脉……她不来么?”他问。
“骆姑娘么,兴许是有事在身,给忘了吧。”冬青恭谨地回道。
李兰钧没了后话,呆坐在榻上。
“少爷,用晚膳吗?李府遣了几位名厨,给您做了好些补汤呢!”
他一日未进食,冬青有些担忧地望着他的面色,蹙眉开口询问。
李兰钧只是坐在那儿,一坐又是半个时辰,恍然回神后,看着艳红的天色,讷讷道:“明日……是七夕了。”
天边大片火烧云,映得他眉眼都泛着橙黄,苍白的脸庞略微有了生气。
冬青仿佛看见他眼中有些期冀,他躬身尽量端起笑脸,附和着说:“是啊,明日是少爷二十有二的生辰了,老爷他们也会过来陪您过生的。”
“到时候南园热热闹闹的,少爷的病也就被喜气冲散了,病气走了,少爷还是少爷,又能和从前一样。”
他本是尽力说些喜庆的好话,可李兰钧却凄凄惨惨地转过头,目光空洞地发问:“什么是和从前一样?”
“净是些哄人的鬼话,说什么永远,什么宠爱名分……我给,又恨我不能给更好,世上哪会有这样的好事!”
“敢情鱼和熊掌,她都要得,我竟没发觉她如此贪心!”
他兀自说着,喃喃自语,全不像同冬青交谈,说话间,心口又隐隐生疼,针扎似的刺痛起来。
桌上那株莲瓣兰垂垂欲死。
第二日,莲瓣兰已没了活气,彻底伏在桌上,剥落的细长叶片泛着黄。
他坐在庭前靠椅上,冬青在椅旁支了布伞,两侧有侍女徐徐扇着风。
院中来往几次,家中亲眷轮番前来祝贺,他权当没听见,坐在小径边的草地上静静看小兔吃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