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霜意只能找她。
江梦余的吐息很弱,轻到几不可闻,秦霜意想,这多半是她强行催动蛊虫的副作用。
江梦余的身体本来就弱,需要好好养着。
秦霜意小心翼翼地用手帕擦去了江梦余唇边的血渍,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江梦余的脸,心好似茫然地漂浮在黑暗中,寻不到归处。
江梦余的脸色好白,脉搏也虚浮紊乱,要不是她还有呼吸,秦霜意都以为……
心口兀地升起了一股剧烈的痛意,像是要活活将秦霜意的心脏从胸腔里扯出来一样,秦霜意猛地偏过脑袋咳嗽了两声,嘴里尝到了血腥味。
真的好痛。
她的双眼又覆上了一层水光,湿红的眼睛酸涩到了极致,却仍是一瞬不错地望着床榻上的人。
她都这么疼了,江梦余是不是更疼?
泪珠滴在衣摆上,晕湿了一小片布料,秦霜意握着江梦余冰凉的手,茫然地低声唤着她的名字,“皎皎……”
她的神色戚惶不安,像即将被人抛弃的小狗一样,可怜而不自知。
秦霜意见过江梦余很多不同的模样。
她倚在烛光下淡淡朝自己瞥来时的平静,勾着自己脖颈亲吻时的强势,以及抚摸自己心口时,眼尾那抹绯色的春情。
每每回忆,都让秦霜意心跳不止。
可她从未见过江梦余如此虚弱苍白的样子。
即便是当初江梦余用刀捅伤自己,导致肩膀血流不止时,她也只是唇色淡了几分,人却是清醒的。
为什么会这样?
秦霜意想起了刚才在大殿上,谢文柏那副癫狂的模样。
她终于如愿了,如愿让所有人都知道了父兄身死的真相,那些话甚至还是谢文柏自己说出来的。
秦霜意应该高兴的,毕竟这是她一直期盼的,渴望的东西。
可现在她的心口却好像被海水灌满了一样,酸咸窒息感几欲将她淹没。
秦霜意心头感受到的不是喜悦,而是无尽的悔意。
如果她所追寻的真相,是以江梦余的性命为代价,那她宁愿不要。
报仇是她一个人的事情,哪怕是死,秦霜意也无所畏惧。
可这件事跟江梦余无关,该为此受到伤害的人不是江梦余。
如果她能再敏锐一些,再多问几句,是不是事情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
秦霜意咽下喉间的铁锈味,她低头将自己颤抖的唇瓣贴在了江梦余的手背上,“皎皎……”
你快点醒过来,好不好?
宋栖烟跨过门槛走进房间时,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她的神色有过一瞬间的恍惚。
她有多久没有见过秦霜意掉眼泪了?
似乎是从公公和夫君下葬之后,秦霜意也变得越来越冷清淡漠,她在外人面前向来是面冷心也冷,也只有在面对她和潋之时,才会露出温和的一面。
可现在,宋栖烟却看见秦霜意握着一个人的手,可怜又狼狈地流着眼泪。
秦霜意明明那样警惕,却连自己是什么时候来的都不知道。
宋栖烟捏紧手帕,目光落在了床上那人的身上,秦霜意的身影挡住了那人的脸,宋栖烟没看清她长什么样子,只能辨认出是一名女子。
是阿意的好友吗?
宋栖烟盯着秦霜意亲吻那名女子手背的动作。
她的姿态是那样小心珍视,像是捧着一块易碎的玉一样,带着难以言说的渴求和臣服。
不知怎的,宋栖烟忽然想起了秦霜意的几次夜不归宿,以及她唇上偶尔会有的,零星的伤痕。
之前一直强压下的,不愿去深思的种种细节,在此刻全都串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