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江将体内的能量都用来维持着他的躯壳表面,强撑着自己走回了这里,在意识到小雾回来后,他最后一口气也终于要消散了。
他恋恋不舍地竭力吐出最后一句话:“等我来找你。”
白川雾顾不得那么多将头抵上他的脸,精神力疯狂侵入他的大脑,想要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在富江这具身体意识消散前,她拼命透支着自己的力量,为他延续更多时间。
闭眼,链接,陌生的片段出现。
视野微微俯视,是她自己的脸,表情有些强颜欢笑,口型张开说了什么不知道,富江的目光放在了她躲闪的眼睛上,富江心里的声音响起:她在怀疑我。
又一个片段闪过,餐桌上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东西,眉头是无意识的微皱,富江问:“怎么不开心?你最近好像心情都不太好。”
她拿起玻璃杯喝了一口酒,垂眉说了什么。
富江声音委屈:“我真的不知道!”
她定定地看过来,眼睛里的不耐和焦躁几乎要溢出来,但一低头再看向餐桌时,情绪又克制住了,挤出安慰的笑。
富江将这些收入眼里,没再说什么,只是心里说:她还是不相信我,以为我在骗她,但是我真的不知道什么地狱。
更多片段闪过,临死之时,富江的意识里没想过其他,他有关的记忆都是关于白川雾,这些天她烦恼的、冷清的、开心的、俏皮的表情,和他有关的触碰、言语,涌起消散的情绪,他幽幽看在眼里。
不理解不明白不清楚。
他始终感觉有无形之物,让他在问出口之前,就忽略了上一秒的疑惑。
他看着小雾和他之间凭空生出更多龃龉,明明他觉得彼此都没有变,怎么会这样呢?
灵光闪过又转瞬即逝,他忘记了什么。
视线回到眼前的人,心底的念头不断生长。
要让小雾更多看着自己,注视着自己,绝对不能移开视线,不能看别人,不能离开自己,其他突然出现的家伙都该去死。
阿泽夕马那张讨人厌的脸,无比刺眼,挑衅的举动更是不可原谅。
他离开了酒店,回到唱片店附近,没费多少功夫就找到了那个贱人,然后在那家伙跪下道歉时,他看到了一个黑色的虚影出现在那家伙背后
怀里的人骤然一轻,链接断掉,她睁开眼睛。
他费力维持的俊美外表失去支撑,细胞内蕴含的能量耗尽后,他终于还是化为血水,从她手心流掉。
直到这时,白川雾失落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心想原来他早就发现了自己的情绪不对劲,他也不是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身份,故意忽略自己,表现得不在意。
只是因为他要问的多半会触及到她的真实身份,但是在系统力量屏蔽下,会不由自主地忽略掉,他说不出口。
她勉力支撑自己起身,找到干净的玻璃花瓶,清洗干净后,将他化成的血水捧到瓶里。
暗红的液体,一点点填满透明易碎的器皿。
接下来她做了什么,她也不记得了,突然就发现自己在床上发呆到眼眶刺痛,连眨眼都忘记了。
白川雾猛地回过神来,告诉自己,富江不会死的,他只是这具肉身消失了而已,其他的身体还在,没有了这具身体的记忆,也没有关系,她记得就好,她会替他报仇的。
对,报仇,阿泽夕马必须死。
她回想起他道歉时兀然出现的黑雾,那个女人狰狞变形的五官,富江融化的身体,脑海里突然闪过很久之前的一个片段,当时还在居酒屋,司凛提起他的任务时提到过,他的任务是和多起人体融化事件有关,目标是一对兄妹,这件事还上报给了政府机构。
这个目标会不会就是阿泽夕马,她原本就在寻找司凛的行踪,现在更是迫切地想找到他询问相关的信息。
连富江都被他融化了,可见他的力量不容小觑,而且在富江记忆中出现在他身后的那个黑影,带给人极强的恐惧感,她只是透过记忆看到而已,黑影带给她的压迫感就能和漩涡比拟。
现在她自身由于绝对精神防护倒是不用担心被融化,但是她也不能掉以轻心,直接和阿泽夕马背后的黑影对上,首要还是搞清楚他一个人类是如何拥有溶解的力量,以及黑影的来历。
有了确切的目标,她感觉稍微平静了一点,狂跳不止的心脏不再剧烈震动,没有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一样,让她想吐却又只能干呕。
为了明天能有足够的精力做事,她用能力催眠自己进入睡眠。
寂静的夜里,她陷入半强迫的昏迷中,不知道此时世界其他地方发生着怎样的异变。
外面平静无风,万里无云的夜空上,群星闪烁着。
西南某处深山之中,在星光照耀下,一群人沿着密林从中新开辟出的小径,蜿蜒向山顶上前行。
为首的是一个斯文男人,背上背着一把黑色短剑,和他并行的是一个不时捂嘴咳嗽的女人,她容貌秀美,身材单薄,行走起来有些弱柳扶风,但是最令人瞩目的是她的头发,纯黑的原生发中间或掺杂了大约三分之一的金发。
女人再一次停下来咳嗽,男人朝后面的人招手道:“你和我轮流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