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昭这样说,就相当于以皇太女的名义,为转运兵器的这些内卫权宜行事加了一层保障,来日如果留下隐患,有了皇太女金口玉言,东宫不会坐视不理任凭朝中那些只知道寻衅的文官议罪。
虽然和苏惠没有什么关系,但他心里清楚,从南方回去之后,自己的主子就要从皇宫变作东宫,能碰到一位愿意替属下承担干系的主子,自然是好事而非坏事。
苏惠低头,恭谨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自明日起,恳请殿下谨慎出行,静待以防万一。”
景昭无可无不可地颔首,并未直言应允。
她沉吟片刻,又道:“这事不是一般人能够插手的,封锁码头的人是谁,临澄郡官署中,又是谁为他的行为背书?”
苏惠道:“封锁码头、截拦船只者,主持行动的人姓王;至于郡署中为他背书的人,是郡守本人——据说,前两日,郡守与别驾发生了极为激烈的争执,那场争执之后,别驾偃旗息鼓,临澄郡官署的差役则来到码头外围,开始协同镇压码头船只。”
景昭似笑非笑道:“郡守和别驾不是一条心啊。”
她闭上眼,开始回忆进入临澄郡之前,她曾经看过的临澄主官、郡中高门的大致情形。
“家里有人能直接接触郡守与别驾吗?”
苏惠想了想,还是严谨道:“需要核实,殿下是想做些什么?”
景昭放松了力道,斜斜倚在椅中,全身骨头仿佛都在颤抖,腰腿间传来终日骑马后磨损的酸痛。
她往后一仰,听见咔嚓一声,几乎疑心自己的脖颈要折了,吓得赶紧伸手扶住后颈,重新坐直,并不直言,平淡说道:“见机行事罢了。”。
次日午时,景昭醒来时,裴令之已经出门回来了。
那封卢家主的亲笔信投到县令面前,县令的态度果然端正了很多,非但立刻加派人手,还要热情留饭。
裴令之当然没有兴趣和糟老头子吃饭。
他看向对面的景昭。
景昭捏着筷子。
筷子上夹着一张葱油饼。
景昭正以打量情人般的认真严谨,上上下下仔细打量这张葱油饼,良久送到唇边咬了一口,给出结论:“不好吃。”
当然不好吃,裴令之想。
这张饼看着就已经凉透了。
事实上,它不但凉,而且油太少,不够酥脆,所用的面并非白面,不知掺杂着什么,口感粗粝。
但这张饼的价格,是平时白面葱油饼的三倍有余。
景昭思忖片刻,放下葱油饼,转向裴令之:“你说。”
分明裴令之只是坐在她的对面喝茶,气定神闲不疾不徐,什么也没有说。
但景昭就是知道他有话要说。
裴令之放下茶盏。
他眼底显出一点笑意,眼梢弯起,煞是好看。
但那点笑意很快消失了,不知是不是因为想起失踪的朋友。
裴令之道:“临澄县的捕役很快便会接管积野小楼,但由于主人只是失踪,他们不能擅动楼中物品,所以需要我们派人从旁见证。”
景昭扬起眉梢:“我们?”
裴令之耸耸肩:“卢家不肯出面,我们报案,我们奔走,当然也要由我们见证。”
他问:“你要去吗?”
景昭不答反问:“你亲自去?”
裴令之点点头。
他敛容正色道:“我还要再去一趟,上次我们走得太急,积素在楼里又发现了一些疑点,我必须去亲眼看看。”。
哗啦!
竹门合拢。
日光透过门窗,斜斜洒进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