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苏惠说出了他的第二个发现:“是个女人,青年女人。”。
日上三竿。
县官署的捕役想来快要到了,在这之前,众人必须先亲眼看过楼中所有疑点。
屋角有残灰,地面有划痕,博古架上陈列的一组粗陶花瓶少了一个,就连书架上一些书籍,摆的也不太整齐。
这些都是非常细微的异样,如果不是积素在这里待了两天两夜,上下各处仔细检视,是很难察觉的。
最后,积素把众人拉到院中菜地旁,指着菜地说,这片菜地很奇怪,像是因为被人大规模翻动过,所以菜才会死成这幅模样。
他不说还好,一说菜地被人翻动过,穆嫔先倒抽了一口凉气,颤巍巍道:“不、不会下面埋了什么……”
很显然,穆嫔本来是想说‘埋了什么东西’,话到嘴边觉得不太尊重,硬生生咽了回去。
场间顿时陷入了可怕的死寂。
“应该不会。”苏惠用一种分外认真的语气解释,“根据我的经验,临澄这个天气,遮不住味道。除非坑挖的极深,但有这个功夫,还不如运走处理掉,横竖背后就是山野。”
“……”
可怕的话题暂时打住,在这片足以冻住五脏六腑的死寂里,众人折身回房,以裴令之为主导,再度仔细检查各处。
由于已经搜查过数次,众人动作很快,直到搜到二楼卧室时,他们又发现了一处遗漏。
那是床榻靠墙的一角,似乎有什么东西隐隐反射出一线光芒。
这个位置极为刁钻,众人换着角度看了片刻,确定床腿与墙角相交的那个角落里,似乎卡着什么东西。但位置太过隐秘,如果不是现在正处于一天之中日光最好的时刻,他们除非把床移开,否则决计无法发现那里还卡着东西。
床下空间虽然狭窄,但空空荡荡,没有杂物,钻进去倒很容易。积素当仁不让,三下五除二钻进床底,伸手摸索半天,摸出来一块金长命锁。
“慎思是谁?”
裴令之擦干净长命锁的灰:“是无忧的小字。”
长命锁很旧,光芒已经暗淡了。但分量很重,一入手沉甸甸的,是实心纯金无疑。
房中一应摆设朴素,这块长命锁便是其中最为值钱、也最夺目的东西,却掉落在床榻角落里,上面还带着摔出来的划痕。
“怎么会掉在那里?”景昭疑惑道。
这种刻名长命锁,一般都是孩子刚生下来就打好,仔细贴身佩戴。即使不说精心保养,总要好生存放,怎么说也不至于随随便便掉在床脚。
穆嫔站在妆台旁,忽然发出疑惑的声音。
景昭走过去:“怎么了?”
穆嫔举着一只打开的粉盒,说:“姐姐你看,这是胡粉。”
胡粉就是铅粉,民间常用的妆粉之一。
宫中所用的妆粉,历来最为名贵顶级,得宠的高位妃嫔、皇女大多使用珠粉。朝臣百官家中女眷,财力地位都足够的,使用珠粉、紫粉、桃花粉等造价同样名贵或稍逊一筹的妆粉。不但能够养护肌肤,上妆的效果也极好。
至于寻常富贵人家的女眷,最为唾手可得的妆粉,要属米粉或铅粉。
卢妍夫妇脱离家族,自然不可能再用与从前一般无二的名贵妆奁。但夫妇二人行医为业,总该知道铅粉上妆虽然效果更好,对女子却有害无利,更遑论卢妍还怀着身孕,即使想要妆扮自己,用米粉也是一样,怎么可能往脸上涂抹铅粉。
穆嫔一举鲜亮如新的粉盒:“姐姐你看,这粉盒做工一般,经不住久放,现在看着这么新,里面的粉还有大半,这肯定是新买不久。”
景昭问:“钟郎君有敷粉的习惯?”
南方郎君以白皙秀丽为美,敷粉是寻常事。
裴令之一口否认:“没有。况且他们夫妇行医,不可能使用铅粉。”
这就怪了。
眼看众人都陷入思索,穆嫔很受鼓舞,提出自己的猜测:“会不会这盒粉是别人留下的?不是说有人在他们离开后、我们到来前,曾经翻动过楼中物品吗?”
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是……
“他们图什么呢?”
经苏惠认真研究,这盒做工普通的铅粉只是寻常妆粉,不像有毒。众人遂围拢上前,将粉盒倒空,查看半天,确定粉盒上面没有其他异样,妆粉里更是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