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终是支撑不住,未等对方有所反应,便先挂斷通讯,狼狈地瘫软在桌面下。
地面是潮湿的地下水,从头顶的泥土里渗透滴落。惨白着脸色,仰头凝望着机械上代表情况恶化的数字,抬手想抓住些什么,却无力垂下,晕倒在地。
失去意识前,他最后的动作,是勾起唇角,对着无尽的虚空,喊了一声爸爸。
随后说,对不起。
*
时既迟回房洗漱过后,便已经到了凌晨一点。元帅府上下,除了巡逻的守卫,再没有几个醒着的人。
四周一片空寂,晚风吹在竹林里,沙沙作响的细微声音,在此刻都显得格外喧嚣。
时既迟只披着浴袍,春夜不凉,站在窗台往外眺望,只觉清爽。
他的房间早已熄了灯,一片黑暗。元帅府错杂的小径上,到处都是低矮的路灯,复古风,有种与蔚珩相衬的闲情雅致。
时既迟衣襟大敞,身前的肌群被路灯照得更清晰分明,沟壑纵深。一截手臂从浴袍下露出,被水浸润出朦胧的美感。
视线越过两栋建筑之间的花园,落在蔚珩的院子里,他看不见对方的身影,但依旧颇有闲心地等着。
蔚珩说了,今晚要来他房里。
百米外的灯光灭了,随后一道身影翻过高墙,在月色下飞过屋檐,惊起树梢栖息的鸟,拍打着翅膀四处逃窜。
矫捷的身姿映入时既迟的眼帘,他转身躺在床上,双眼紧闭,把呼吸调整成安静匀长的状态。
窗外的风无声地淌进来,吹干时既迟胸口的水珠。这栋屋子的其他入口都被封住,唯独留了床边的一扇窗。
蔚珩如约而至,从窗户翻进来,稳稳地落在地面。
时既迟耳朵动了动,没有对蔚珩作出反应。
于是进屋的人,下意识判断时既迟已经睡着,步子小心翼翼,停在时既迟的床边。
蔚珩身上的洗漱用品味道掩盖住信息素,他垂眸,借着月色和路灯,屏息凝神地看着时既迟的睡颜。
时既迟像是特意给他留了位置,自己睡在里侧,旁边空出一个人的宽度。
良久,他掀开被角,轻手轻脚地挤进时既迟的床铺,把对方揽进懷里的动作,像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蔚珩抬起头,在时既迟额间落下一枚轻柔的吻。
停留的时间很长,长到时既迟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勾起嘴角,又放下,而蔚珩一无所觉。
时既迟等到对方结束亲吻,重新把他抱在怀里。
头顶是蔚珩溫热的呼吸,耳边是蔚珩沉稳有力的心跳,背后被蔚珩轻轻拍着,他不由自主被蔚珩哄出了睡意。
时既迟正准备真的睡觉,却听蔚珩在他头顶笑一声:“副官大人,你装睡,是默许我对你做点什么吗?”
“你……”时既迟睁眼,侧头看向身旁的Alpha。
他装得挺像的啊。
呼吸轻缓,肌肉放松,就连眼珠都刻意转动,营造出一副正在做梦的样子。
所以蔚珩又是怎么发现的?
蔚珩眼角的笑意尚未消退,把他搂得更紧了些:“我的副官睡觉喜欢侧蜷着,头一回睡得这么板正。而且,”蔚珩话音里笑意更浓,伸手刮了刮时既迟的鼻子,“地板还湿着,从浴室到窗台,你看了我多久?”
“……谁看你了,”时既迟矢口不认,意识到自己下意识的狡辩更肯定了对方的说法,他转移注意力道,“我就不能直着睡吗?”
“当然可以。”蔚珩阻止他挣扎乱动的手,浴袍在交锋中脱离时既迟的身子,把人抱在怀里,手感更温软滑腻了些。
时既迟成功让蔚珩不再关注他在窗边守着的事,便安静下来不再动弹。身上未着寸缕,蔚珩的手臂在他腰间映出清晰的形状。
时既迟侧蜷着,把头抵在蔚珩怀里,便听对方低声哄他睡:“不闹你了,我还是做一回正人君子吧。”
在时既迟心里,他大概早就被打成只顾下半身的Alpha了。
他得挽回自己的形象。
虽然时既迟想的也不算错。
时既迟闭上双眼,在蔚珩的体温和心跳里,渐渐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