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开眼,天花板的纹路在昏暗中显得有些陌生。昨晚,我是在春的房间里睡的,为了能在他醒来后,第一时间进行最后的“演练”。
“姐姐,醒了?”春的声音从旁边的陪护床上响起,带着一丝紧张。
我“嗯”了一声,喉咙里发出的声音比想象中要沙哑。或许是紧张,或许是整夜未眠的疲惫。
下床的第一件事,不是洗漱,而是走向那把挂着“学兰”制服的椅子。
椅子旁边,放着那卷白色的运动绷带。
这东西将是我未来几个月里最亲密、也最让我痛恨的伙伴。
我走进洗手间,反锁上门。
镜子里的女孩睡眼惺忪,头发凌乱。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开始执行那套已经练习了无数次的程序。
先是指尖蘸了点发蜡,随意地捻起一缕垂在耳边的头发。
配合玉米夹制造出蓬松感之后,又用手指卷起两鬓的头发,在耳后别成小巧的弧度。
最后,我随手将脑后较长的部分扎成一个小揪,剩下的碎发就任由它们垂落在颈间。
看起来就像春那种清秀而又疏于打理的自然感。
但最艰难的一步,是束胸。
绷带一圈圈地缠上,每一次收紧,都像是在压缩我的呼吸。
那种钝重的压迫感从胸口传来,让我每一次吸气都变得费力。
我对着镜子,看着自己女性的曲线被强行抹平,变成一个平板而单薄的“少年”的胸膛。
镜中的人影,陌生得让我心慌。
“姐姐,好了吗?”春在门外轻声问。
“……好了。”我刻意压低声音回答,模仿着春那种略带慵懒的声线。
穿上那身僵硬的制服,系上最顶端那颗风纪扣,冰冷的金属贴着我的喉结下方——那里本应有男性的突起,而我只有平滑的肌肤。
我希望这高高的立领能成为我的第一道防线。
当我走出洗手间时,春正靠在床头,手里拿着一张手绘的地图和一张人物关系表。
那是他用一个周末的时间,为我准备的“星棱学院生存指南”。
“记住,我们班在东栋三楼,教室是2-B。我的座位在倒数第二排靠窗。我最好的朋友叫田中健太,是个大大咧咧的棒球部队员,他可能会很热情。坐在我前面的是班长,叫铃木彻,很严肃,但人不错。唯独城戸晶……”
他像个操碎了心的导演,反复叮嘱着我这个笨拙的演员。
我一边听,一边将他为我准备的、属于“橘春”的书包背上。
书包的重量,谎言的重量,沉甸甸地压在我的肩上。
“我走了。”我站在门口,最后回头看他。
“姐姐,”春的眼神里充满了担忧和感激,“万事小心。如果……如果实在撑不住,就回来。”
我对他挤出一个僵硬的微笑,点了点头,转身踏入了四月的晨光中。
通往星棱学院的电车上,挤满了穿着同样制服的男生。
他们身上混杂着汗水、早餐面包和少年特有的荷尔蒙气息,这种陌生的气味让我感到一阵窒息。
我下意识地抱紧了书包,将自己缩在角落,低着头,祈祷不要有人注意到我。
“喂,橘?”
一个声音突然在头顶响起,我浑身一僵,猛地抬起头。
一个高大的、皮肤黝黑的男生正咧着嘴看我。
他的笑容阳光得晃眼,正是春的“生存指南”上排在第一位的——田中健太。
“你小子,终于舍得回来了啊!病好了?”他说着,蒲扇般的大手就毫无预兆地朝着我的肩膀拍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