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策犹豫了一会儿,低声说:“有位年纪虽然大,但颇有些能力的,叫封朝。”
“谁,封朝?”
还未等提醒,红策看不过去,从腰间拿出药膏,跪在地上细细地涂抹在昭华的手指上,一边慢慢地解释道:“殿下您见过的,当日我们遭到伏击,正是封朝大人和您共同抵抗。他一杆长枪,使的出神入化呢。”
昭华任由红策一点一点等着药膏变干,顺便吹着气,发挥着薄荷止疼的功能,挑眉:“长枪,陛下当年倒是也很喜欢长枪,说不定元日的时候,父亲看到了会更高兴。”
红策温顺地收起所有的威压,低声说:“殿下聪慧。”
“还有一件事,我想你现在随着德儿一起回上京,帮我查查控心蛊的事情。”昭华将手从红策手里抽出来,踮起脚,从柜子的上面拿出一个小小的方匣子。
“我唯一知道的,是这里面的东西,和先王冷宫中的一位封号柔的夫人有关,此女原来是陆家祖上的送入宫的孩子。”
红策恭敬地双手接过:“殿下放心,红策一定会完成的。”顿了顿,她犹豫地问道:“要让白策来伺候您吗?”
“我倒是想念她煮的汤了,让她来吧。”声音从另一侧屏风后面传来,带着淡淡的困意,“你去吧。”
待到蹑手蹑脚地换好香炉中的安神香,红策才恭敬地领命,安静离去。
黑暗中,昭华睁着双眼,毫无对焦地看着房顶。
很久很久以前,自己也是这样一日一日,无聊地盯着房顶。那时候,整个宫殿的丫鬟和嬷嬷都不知道跑去哪里了,每日最开心的事情,就是等着偶尔偷跑进来的老鼠。
即使那样,嬷嬷也会当着自己的面,将老鼠狠狠虐杀而死。
天地之间,仿佛只有自己在呼吸。
后来成乾来了,他偷偷跑进了大殿当中,是自己除了父皇以外,看到的第一个陌生的人。
他发现了自己,每每路过,总会捎些好吃的果子,甜腻的糕点,五花八门的玩意儿。
等那些玩意儿被嬷嬷看到后,他只敢站在门口,停一小会儿,就骇人似的跑开了。
几声叮咛忽然从另一侧冒出来,摸着黑,昭华也能行走如常。流利地倒了温水,慢慢喂进成乾的嘴里。
干涸的男人一连喝了好几杯,才终于把视线转移到眼前的人身上。
隔着浓浓的黑暗,两人的目光却稳稳地交在了一起。成乾刚醒来,目光深邃,神色复杂,昭华亦然。
两人沉默了许久,仿佛过了一个世纪,成乾忽然张口,嘶哑地喊道:“姐姐?”
昭华的手明显顿了下来,她垂下眼,不敢看,也不敢听。
“哼,”成乾继续躺下,思绪明显缓了过来,有些生气地说:“你就一直当缩头乌龟吧。”
昭华冷笑,抬起脸,又是一副玩世不羁地样子:“我费尽心思将你救活,好歹应该说声谢谢吧。就连我府里面的宠儿,都比你——”
下一秒,成乾不顾着右肩的疼痛,愣是坐起身,单手抓着昭华的手腕高高举起,俯身贴着昭华。呼吸之间,昭华身上的薄荷香味同成乾肩膀上浓重的药香缠络在一起,意味不明地让人害怕。
心脏的扑通声音,此刻在安静的黑暗里,格外响亮。
嘶哑的声音再次缓慢地出声:“谢谢你?那你欠我多少次谢谢了?”
“啪——”昭华起身,一把推开了成乾。因病势刚好,刚刚已经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成乾只能躺在榻上,喘着气,胸口巨大的起伏。
“我的命,是我自己挣出来的。”昭华严肃地压低声音强调,“这条路,没有人走得一帆风顺!你以为自己背了太子的名誉,就真的是天底下最辛苦的人了吗?给我好好睁大眼睛看看,就算是市井里头随意一个乞讨小儿,菜农都受着风霜穷苦,朝不保夕的日子,更何况是宫里的人。哪一个不是咬着牙活下去,活着血斗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