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叁二年,四月。华北的春日,被从关外席卷而来的战火硝烟彻底染成了灰黑与血红的颜色。
日军铁蹄在侵占东叁省后,并未停下侵略的步伐。山海关的炮声如同丧钟,惊醒了沉睡的华北平原。随之,日军精锐部队沿长城线全面推进,剑指平津!
长城,这条蜿蜒北方的巨龙,此刻成为了抵御外侮的最前线。喜峰口、古北口、冷口…一个个原本沉寂的山隘关塞,瞬间变成了血肉横飞的大型绞肉场。枪炮的轰鸣日夜不息,震动着燕山山脉,也震动着近在咫尺的北平城。
北平,这座千年古都,往日里的雍容与闲适被骤然打破,瞬间转变为支援前线的大本营和临近战场的后方。空气中弥漫着前所未有的紧张、焦虑与一种悲壮的同仇敌忾。报纸号外雪片般飞洒,每一个标题都触目惊心,报道着前线惨烈的战况与将士们浴血奋战的英勇。街头巷尾,人们面色凝重,议论着战局,担忧着家园的命运。伤兵开始源源不断地从前线运回,简陋的医院和临时救护所人满为患,浓重的消毒水气味混合着血腥气,弥漫在城市的某些角落。学生们走上街头,宣传抗日,募集物资,群情激昂。
战争的阴影,如同巨大的、低垂的乌云,沉重地压在每个北平人的心头。
军统北平站,这座隐藏于北平城深处、戒备森严的秘密机构,此刻如同上紧发条的战争机器,以前所未有的强度和效率运转着。
站内,灯火通明,昼夜不息。电报机的嘀嗒声、电话铃声、人员匆匆的脚步声和压低嗓音的交谈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紧张而压抑的背景音。墙上挂满了巨大的军事地图,上面密密麻麻地标注着敌我态势,红蓝箭头犬牙交错。空气中弥漫着纸张、油墨、烟草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秘密行动的冷峻气息。
吴道时的办公室位于站内最深处,隔音厚重,陈设冷硬。他一身挺括的戎装,肩章上的将星在台灯下泛着冷硬的光泽。他面前的宽大办公桌上,堆满了待批阅的加密电文、情报汇总和行动预案。
门外传来两声谨慎的叩门声。
“进。”吴道时头也未抬,声音冷澈。
陈旻推门而入,快步走到办公桌前,立正敬礼,尽管脸上带着连日奔波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专注。
“处座,喜峰口方向最新战报,29军37师109旅赵登禹部与日军第十四混成旅团激战竟日,反复争夺阵地,伤亡惨重,但日军未能突破!赵旅长亲率大刀队夜袭敌营,取得不小战果,但自身损失也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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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道时面色冷峻,眼神锐利如鹰,快速浏览着电文和报告,目光在地图上的关键节点间扫视。他不再是那个隐于什锦花园幕后、操控商场与暗战的“处长”,而是真正进入了战争状态的情报机构指挥官。他的每一个指令都清晰、冷静、迅速,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电讯科必须确保这条情报通道绝对畅通,所有关于日军调动、后勤、士气的有效情报,第一时间研判,分级直报前线指挥部和军分会,不得有任何延误。”
“命令行动组,启动‘孤狼’线路,不惜代价,核实日军战车部队的具体番号、数量和预计抵达时间。我要最准确的情报,不是猜测。”
“联系我们在天津港和黑市的渠道,启用特别经费,不计成本,紧急采购盘尼西林、磺胺等西药和手术器械,通过我们的秘密运输线,直接送往29军设在前沿的野战医院,避开所有可能的手续耽搁。”
“协调站内交通科,动用一切可动用的关系,确保平缓、平古两条公路的军需物资运输畅通无阻。通知货运公会和沿线我们的眼线,这是战时命令,谁敢从中掣肘或趁机牟利,以资敌论处,军统站可直接执行战时纪律!”
他的命令一条接一条,精准地投向各个关键环节。军统北平站这部庞大的秘密战争机器,在他的强力驱动下,高效地运转起来,成为支撑前线战事的一股不可或缺的、隐藏在阴影中的力量。
这其中,与29军的合作尤为关键。
尽管分属不同系统,甚至平日不乏龃龉,但在民族存亡的大义面前,一切内部矛盾都被暂时搁置。吴道时通过加密电台和绝对可靠的联络官,与29军军部,尤其是与副军长佟麟阁、以及前线指挥官如赵登禹等人,建立了直接且高度机密的协同机制。
深夜,一通加密专线电话直接接入吴道时的办公室。
“吴处长,”电话那头传来佟麟阁沙哑而疲惫,却依旧沉稳的声音,“感谢贵站提供的日军第十四混成旅团后勤路线情报,赵旅长派人打了次伏击,炸毁了对方一批弹药和粮食,解了喜峰口一时之急,战士们士气大振。”
“佟军长客气,同仇敌忾,分内之事。”吴道时声音平稳,目光却依旧紧盯着地图,“贵军将士前线用命,浴血奋战,才是真正国之干城。我处刚确认,日军第八师团战车中队已抵达密云前线,预计明日投入古北口战场,已即刻转呈军分会并通报关军长,请务必警惕,早做应对。”
“明白!消息至关重要!多谢!
,,要确保‘无关人等’不得靠近大小姐所在区域,亦不得有任何‘不当言论’扰攘视听。若有异常,立即报我。”
战争,成了他隔绝外界、加强对吴灼控制的绝佳理由。
数日后,一场小型的、高度机密的协调会议在北平军分会内举行。与会者除了军方要员,还有吴道时等情报系统负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