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若茀闻声回头,见到来人,原闷闷不乐的秀丽面容浮起一抹笑:“乐师自是好的,琴也是好琴。只是哥哥请来的这些人,不是争论此曲是否够格入雅集,就是纠结意象用得是否新颖——”她轻轻哼了声,语带揶揄:“连曲子最本真的意趣都没人在意,尽在这些虚名里打转,岂非舍本逐末?”
崔明远一脸头疼地看她,语气中带了些疲惫与无奈道:“所以我这段时日四处奔波,几番考察才寻来的这十几个人,竟没一个能入你的眼?”
崔若茀唇边的笑意渐渐淡去,紧接着避开崔明远的视线不再说话。
崔明远叹着气在她身边坐下:“小六,你跟哥说句实话,你是不是在汴京已有相中的人了?”
崔若茀闻言眉间微蹙,却没有犹豫地小声回道:“没有。”
“既然没有,又是你亲口说想找个离家近的,现在我和大嫂她们翻遍太康、寻遍临县,连青州的青年才俊都找来了,这么多人,你却一个都看不上,你倒是跟哥说说,究竟想找个什么样的?”
崔明远很崩溃。
自从母亲病重,大哥顾不上祖母对幼妹崔若茀的喜爱,硬是将人接来了太康。
原本他们是怕母亲走前连妹妹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却不想自从妹妹到来后,母亲的身子骨竟开始一日日地好了起来。
加上一家人久违地团聚,这对崔家几兄弟来说,自是天大的好事。
崔卯后院虽有一屋子的莺莺燕燕,可除了庶出的四子,崔卯另外五个孩子皆是崔夫人所出。
崔家几兄弟都知道这些年父母关系不好的源头是幼妹崔若茀,原以为她来了太康,一切也会往好的方向发展,只是崔夫人却不知何时生了将崔若茀嫁去外家的打算。
寿州是个什么地方?
干旱贫瘠,飞沙走石的苦寒之地,虽说崔夫人娘家产业不少,可娇生惯养的崔若茀如何能受得了风沙的摧残?而且消息若是传回汴京去,只怕崔老夫人拄着拐杖也要赶来太康闹个天翻地覆了。
崔卯光是想想都觉得头疼。
他不明白妻子这些年在闹什么,将女儿留在汴京,家里又没有亏待过她,她在母亲跟前千娇万宠地长大,妻子却总是幻想女儿在受苦。
崔夫人这样的猜疑,不仅让崔卯对她越发不满,甚至也让他觉得她是在对他,还有整个崔家不满!
可他们既是少年夫妻,还有彼此间养育了5个儿女的情份,所以崔卯后院虽收了一房又一房妾室,却从未动过让别的女人取代崔夫人位置的心思。
甚至当她病重,他还默许大儿子去将女儿接来,谁料想她竟会有如此打算!
并非是崔卯看不起寿州的岳家,只是依他对母亲的了解,她绝不会同意将自己一手带大的崔若茀远嫁到西北之地!
与其到时让自己夹在中间为难,闹得家宅不宁,落个不孝的名头,崔卯觉得还是直接将崔夫人这个想法扼杀在摇篮里比较好。
于是,崔卯当下便要将崔若茀送回汴京去,且表示崔若茀的婚事自有母亲做主,她自会在汴京为女儿寻得一门良婿,她就不要瞎操心了,还是好好养好身子比较好。
却不想崔夫人直言崔卯若是敢再将女儿从自己身边夺走,她便将自己吊死了事!
迎着崔夫人狠厉的目光,众人知道她不是在说笑。
虽然崔卯向来唯利是图,可到底没狠到能逼死发妻的地步,于是这件事情便陷入了僵局。崔若茀虽然还留在太康,可崔卯却坚决不同意崔夫人要将女儿嫁去外家的打算。
崔若茀被母亲的决绝吓坏了,虽然母亲一直在强调这样是为了她好,可她却对这件事十分抵触。
父母争锋相对,家中氛围很差,崔若茀苦劝无果,也知道此事不能求祖母出面,否则只会对原本已经陷入偏执的母亲火上浇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