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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初绽,薄雾如纱幔般笼罩着营地。众人被迎进了会客的大帐中。
帐内烛火摇曳,一位约莫四十来岁的将军端坐案前。他束发戴冠,一身甲胄,几缕白发垂在耳侧。他五官深邃,面颊虽在历经风霜后长满了皱纹,但一对眼睛却依旧明亮而坚毅。他静坐时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连案上的烛火都不敢过分跳动。
这便是大昌的前太子,如今的西玄王。
“久闻玄王大名。”唐栀拱手道。见状,身后几人也纷纷效仿。林梨在唐栀身后,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玄王。不知为何,他的脸,他的眼睛,总叫她觉得有些说不出来的熟悉。
西玄王对他们的到来并不意外,潜伏在京城的那几位已提前送信知会,故而也没再为难他们。他一边往自己的杯中斟酒,一边回应道:“不必客套。我听龙寨主说了,你们是来……议和的?”他的神色肃穆,语气却近人。
“回禀玄王殿下,此次议和我方确是诚心实意。为表诚意,我等已备好议和文书,只要殿下应允,不仅可保有西南三州百余里封地,更可保留亲王尊号,享万户食邑。届时殿下既可纵情山水,亦可尽享荣华,子孙后代皆可承袭爵位,永享太平富贵。这实乃两全其美之策,还望殿下三思。”
唐栀的语气诚挚,利弊权衡得当,很难不叫人动容。但西玄王只是似笑非笑地望着他,直到他一口将杯中酒倾尽,他才缓缓开口道:
“好了,先入座。几位,还未用早膳吧?”
这是什么问题?真是叫人摸不着头脑。
众人入了座。唐栀一边整理衣襟,一边回复道:“啊,还未……”
“好,来人,上些吃食。”
不久后,几位侍从端来了几碗面食。
“我们这里条件有限,百姓们日常吃的也就是这些粗茶淡饭。肉食本应上山现猎,只是眼下正值野鹿繁育时节,军中明令禁止狩猎。招待不周之处,还望各位包涵。”
“玄王体恤民情,又能兼顾长远,这般仁德之心实在令人敬佩。”
“对了,你叫什么?”
“在下唐栀,栀子的栀。”
话音刚落,西玄王的眼眸几不可闻地颤了一颤,就连嘴角也僵住了一瞬。
不远处的林梨垂着头,看着是在准备用餐,实际上是在悄悄地观察玄王。敏锐的她成功捕捉到了玄王那一瞬的异样。可惜,也只那一瞬。
这一瞬短暂到叫人怀疑是不是错觉,但她选择相信自己的眼睛。直觉告诉她,玄王的确有些不对劲,自己只是暂时不知该如何理解罢了。
“好名字。草木蓬发,不比金玉低贱。抽枝发芽,年复一年,绵延不绝。”
闻言,唐栀像是找到了知己般猛然抬起头,正好对上了玄王的双眼——
那眉毛、眉弓、眼眶……
好熟悉。
他看得愣神,一时忘记了回复。而玄王只是轻笑一声,拂了拂襟,站起身来:
“诸位,议和之事,容我三日后再作答复。军中将士操劳已久,此事还需慎重考量。要务在身,我便先行告辞了。”
回过神的唐栀匆匆站起身,垂下脑袋,恭敬地行礼道:“理应如此,多谢玄王。”
……
玄王离去后,他的侍从历恒领着众人去了镇上,为众人安排好了居所。众人便在这驻扎之处四处游荡。
虽不确定此处到底安不安全,玄王是否真的诚心合作,但到了这,总是要比来西南的路上安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