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微生广玳走于前列,华款冬追随其后。
那人心不在焉走着,虽乖乖应着广玳一言一语,却不自觉慢了许多步。
声音愈发远,广玳缓缓放慢脚步,不动声色候着华款冬再度同她步调一致。
确认二人肩膀齐在一线,她这才悠悠开口:
“阿冬有心事?”
华款冬怔愣一瞬,连忙摇头,否了广玳之语,却也未再多加辩驳。
“那便是我爹,他,对你说什么了?”广玳心觉此事定然有鬼,坚持不懈又问。
“没有,微生大人只问了些与苍术白有关的事项。”华款冬终于出声,语气语调皆同平常别无二致,末了,似是意识到自己有些闷,扯开嘴角,冲广玳笑了笑。
闷葫芦在话本里,总是没什么好结果的。
这是区婵娟著述时,曾同广玳说过的话,要把闷葫芦心中所想尽数剖析清楚,避无可避须得打开那人心房,两种方法:
一是迂回,缓步踏入其心,劳神费力不说,成功与否亦难说清;
二来,便是直接硬闯,将整个葫芦砸成几瓣瓢,强行探入,粗暴,且极易适得其反,将人越推越远。
总而言之,两种方法皆利弊界限不清。
对华款冬这种纵使问上脸去,也不愿讲实话之人,她该如何弄清他之心思呢?广玳蓦然有些犹疑,抬眸静静注视华款冬半晌,脑袋里想着对策。
厚重云雾缓缓移开身影,月光如练洒落,照彻湖畔,微生广玳直身伫立台阶之上,循着光影,低头往下瞥了眼。
华款冬锁骨处的红肿伤痕,她一览无余。
寻常虫兽叮咬?广玳悄然在心间发着问,片刻,又摇摇头,自顾自下了否语,不像。
她正欲出声询疑,那阶下人登时察觉微生广玳视线停留何处,却一改先前慌乱之态,表现得从容得体,见只见华款冬虚虚掩实交领后,这才施施然开口解释:
“那日走水,烟气熏染所致,无甚大碍,微……阿姊不必忧心。”
装得一派正经,面上神色自若,任谁见了都觉得他此言非虚,佐以其医者身份,广玳不疑有他。
从前对世上存有于烟雾尘灰究极敏感之人有所耳闻,只是不曾真正遇上,顺着他的话头,广玳注意力不自觉被移走,下意识关切道:
“可有抹过何药膏?”
“嗯,处理过了。”只是不彻底,华款冬轻声喃喃。
广玳虽昏沉,但到底算不上何暴虐之徒,下手有分寸,伤口外在瞧着骇人,实则内里不甚严重。
寻常医者调配的愈痕药,抹上最多不过七日,便可大好。
遑论华款冬亲手熬的药浆。
他有大把法子让那患处愈合,却固执不让它好,心中希冀着留下疤痕,又忧心广玳不喜他并非完体,磨蹭着擦药,拖着患处迟迟不大好。
素来寡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之人,此番终于理解了,那惟愿朝凡所见之人激情炫耀某物什之徒,究竟心中所想为何。
先前想不明白,原只是因为自个没碰上真金贵得能当心肝儿的宝物,那种恨不得让全天下人知晓其由来,其美好,其不可多得的心情,竟是如此美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