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是犬狄王,验尸是大事。
阿史然没有说话,深沉的目光在犬狄王尸体与林妍之间游巡。林妍无畏地回视他,阿史然想起来林妍那一句“那就等将军了”。他以为林妍又在使离间术,在挑拨他动手,心道林妍是低估他的耐心了。却没想到,她竟自己动了手?
左长老咬定是林妍行刺,右长老说按照犬狄的规矩,请大王妃殉葬。
林妍不在意这群人的聒噪,找了鞋子下榻,对阿史然道,“将军,不为奴家说一句公道话吗?”
阿史然懂了,林妍的那一句“等将军”,等在了这里。
众人看向了阿史然。
阿史然看林妍那胸有成竹的样子,道,“大王死因存疑,请大王妃暂且移步偏帐,等大巫为大王收敛遗体后,再主持大局。”
林妍点头,“都听将军的。”
林妍被看押了五天,也被连威胁带恐吓地审问了五天。
抗了五天,人都瘦了一大圈。
第六天天刚亮,阿史然来了偏帐,告诉林妍说,“明日大王天葬,你要出席。”
犬狄王下葬,算是尘埃落定了。
“本王很好奇,”阿史然凑近了林妍问,“巫医们许多人都没能验出来大王的死因,伤口没有,毒药也没有,你是如何做到的?”
林妍轻悠悠地叹了口气说,“将军,奴家说了,我没有杀人,将军为何就不信呢?难道将军不知道‘马上风’吗?”
阿史然眯眼看她。
林妍很是无所谓的样子。
阿史然不再追问,他给林妍带来了犬狄王大妃的衣服,说,“明日大王下葬后,族老们要商议推举下一位大王的人选。大王有三十多个儿子,还有二十多个弟弟,一百多个侄子,希望届时,大妃能稳得住局面。还有,大妃别忘了,车黎部女人也会被继承,明日之后,大妃也好好挑一挑你的下一个丈夫。”
那幸灾乐祸的戏谑眼神,好像在对林妍说她搬起了石头砸自己的脚。杀了一个犬狄王,还会有前赴后继的犬狄王出来,她杀不完。
林妍皱了下眉,问,“将军不想做犬狄王吗?”
阿史然觉得林妍明知故问,但还是回答她说,“我的血统不纯。”他是军功封的王,故而,大多数时候,都会被称为“将军”。
“不纯又如何?”林妍不解地问他,“您掌车黎铁骑,一呼百应,谁敢不从?”
阿史然看她,不知林妍这话里,有几分真心,几分挑拨。
“我不会称王,车黎部也不会分裂内讧。”阿史然道,“你不要打你们江南人那些弯弯绕绕的歪主意。”
“将军说的哪里的话?”林妍无辜道,“奴家不过是可惜将军一身才学,却要屈居人下,为将军不平罢了。将军若是不愿,便当我多言了吧。”
林妍穿的还是婚服,她要换衣裳,阿史然却没有出去。
林妍问他,“将军还有事?”
阿史然觉得林妍淡定平静的不同寻常。
“你老实一些,嫁于新王,不要生事。”阿史然说,“车黎部贵族盘根错杂,你根基浅,老老实实做你的王妃,生下王子养大,到时候本王自会助你。车黎与你们南人不一样,没有什么嫡庶,只凭实力,你不要以为收养一个孩子就能做太后。王位换谁坐,你都只能做王的女人,换来换去,对你自己没有好处。”
林妍对他说谢谢,敷衍的样子一看就没听进去。
阿史然不再多说,掀了帐子出去。
林妍换了衣服,出来终于见到了陪嫁的冰卫。林妍被折磨了五天,饿了五天。倒也不是犬狄人不给她吃的,实在是每日送来的都是肉食与羊奶,林妍自从上次春猎活肉之后,看见闻见荤腥就吐的苦胆汁都要呕出来,于是她说着“绝食自证清白”,拒绝了犬狄人送来的所有食物。
林妍饿的虚脱,先叫冰卫给她拿吃的来。
林妍在吃饭,吃完了她还想睡一觉。她现在很轻松,被关十天半个月的准备都做好了,毕竟事情来的路上就安排好了,戏台搭起来,怎么唱,是犬狄人的事儿了。
五天没有吃东西,林妍不敢吃太快。还没吃完,听见外面一阵骚乱,像是冰卫在拦要闯她营帐的阿史然。
林妍心道比她预计的还快了些。擦了下嘴角,林妍说,“让他进来。”
冰卫撤了餐盘,去而复返的阿史然掀帐进来,怒声质问林妍道,“你做了什么?”
林妍和他装糊涂,问阿史然此言何意,发生了什么事,她不知道。但林妍说,“自古人心不足蛇吞象,不是每个人都像将军一样高风亮节的。将军曾在王太后墓前发过誓,甘为犬狄王最锋利的刀刃,终生不婚,不染王位。于是才有了你的王位,和你手中的车黎铁骑。可这些王子们,没有发过毒誓,错过了这一次机会,就不知道,要等多久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