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熠随即也请礼道:“臣见过公主殿下。”
此乃皇帝与江皇后的独女,淑阳公主容念湘。
容念湘看着景熠的袖子终被松开,对郑灵妃冷淡地说:“你先下去吧,我有话与景校尉说。”
郑灵妃咬了咬唇,不舍地看了眼景熠,只能道“是”便疾步跑开了。
容念湘刚才的冰冷瞬间荡然无存,她面上带着微笑熟稔道:“阿熠哥哥,别来无恙。”
景熠看了眼她面若三春桃的笑颜,垂眉毕恭毕敬:“臣只是一校尉,不敢称公主兄长。”
容念湘顿时笑容尽敛,拉了拉景熠袖子,同往日犯了错如出一辙的神情,委屈地说:“阿熠哥哥,阿湘错了,你别不理阿湘好不好?”
景熠有几分动容,正欲同往日般哄她,又忆起如今不同往日,捏紧了垂在身侧的手,泄气般道:“臣不敢怪罪殿下。”
“你生我的气了,”容念湘一副受尽委屈的语气,匆忙解释道:
“在北疆时我不是故意隐目瞒身份的,可后来你待我同邻家小妹,我怕我一表明身份你便不会…”
“公主殿下!”景熠一下子打断她,又请辞:“臣还有要务在身,先告退了。”
说罢便转身离开,不敢去看身后那人泛红的眼。
*
“姑娘,旁人都说长公主礼贤下士,她一天潢贵胄,为何要自降身份去做那些中贵人的事?”
平静的淮江在夜色的渲染下幽遮如墨,月色如洗下,旁的地方都熙熙攘攘,唯余此处清冷依旧,人烟稀少,掩在夜中清静得难得,倒是和了窈英的心境。
窈英眸色沉沉地望着如墨湖面,想着一路走来听人议论杏林宴——
长公主代帝亲自敬状元卢照邻,言语温和,人皆赞之。
她开口道:“大哥哥说过,卢状元虽出自寒门,才干学问却极有造诣,大殿上惊为天人,陛下当即点为状元。
世间多有美言,称其为"文曲星下凡".若有人能纳之麾下,怕是如虎添翼。”
伴雪将一披风披至窈英身上,又问:“可长公主本就身份尊贵,难道她想夺权?”
窈英眯了目米眼,道:“与其说是夺权,不如说是自保。陛下虽说是帝王,可长公主却是名正言顺的先帝嫡女,她若携幼子登基,陛下焉能毫无忌惮?”
“可仅一杯酒就能成事?”
窈英抬眼看月,眼中清澈流光落入旁人眼中,又道:“当然不,这只是一个信号。陛下也并未将这杯酒放入眼中,故允长公主敬酒。能否成事,还要看后续。”
月盏叹了口气道:“都是说宫廷水深,长公主尚且为安危朝不保夕,更…”
窈英却摇了摇头,神秘地说:“朝不虑夕吗?倒不如说是甘之如饴。”
众婢还要追问,窈英却不肯多说,只道:“得亏是无人,否则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刚才我也是胡乱一说,你们也别放在心上,听听便罢。”
“胡乱一说?我看姑娘是聪慧过人。”
自阴影中走出一个男子,一身玄衣也掩不住他卓尔不群的英姿,细长蕴藏着锐利的黑眸,宛若黑夜中的鹰,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孑然独立间散发的是傲视天地的强势。
窈英虽是心乱如麻,面上却十分镇静地福身:“沈大人。大人怎有闲心逛此处?”
言外之意就是说他真有闲心听人墙角。
沈宴谁只是笑笑,好整以暇道:“本不想惊动姑娘,却未料姑娘如此深藏不露。”
果不其然,窈英已知他听到了自己的话,垂着眉脑中思绪万千地想着对策,下一刻便听沈宴淮说:
“放心,我不告诉旁人。”
窈英松了一口气正欲言谢,便听沈宴淮道:“姑娘如今有两个秘密在我手中了。”
窈英一愣,蓦蓦得忆起之前与景溪苓偷看二姐夫也是蒙他相救,便道:“多谢大人,难为大人还记着。”
语气间却没了之前的深厚感激,反倒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沈宴淮笑笑不再纠缠,只道:“今日这般热闹,姑娘怎独自一人在这儿?”云散天明,月光下泄,窈英这才发现端倪——原来是饮了酒,怪不得与平日大相径庭。
窈英对着微醺的沈晏淮,沉声道:
“那么大人又为何独自一人?不过同是天涯沦落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