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蕴在观亭中等待。
一年从头到尾,主人着家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过来,每回歇了两三天,又匆匆赶往下一个地点。
外头风光无限,内里洒扫庭院、守夜这些事自然落到他头上,不仅如此,还包括负责修好或赔偿被九洮弄坏的物件,以及和云娘一同盘算账目,理清对外的人情往来等,忙得不可开交。
这不是需要仆役吗?巫蕴想,抬头迎上九洮扭捏的目光。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九洮越说越小声,“我就是想拿出来看一看,没想到那么脆……”
“先拿出来看看还能不能修。”巫蕴无奈道。
“哗——”见人捧了一堆碎片上桌,大的不如指甲,小的细如毛发,巫蕴面色一滞。
“很,很贵重吗?”九洮颤声道,“完了完了,这下云娘肯定饶不了我了。”
“还好,不算贵重。”说罢,巫蕴一晒,托祭司大人的福,见过太多奇珍异宝,如今竟也敢挑挑拣拣起来。
“是祈福驱邪用的风铎,去年竹氏家主赠的年礼。”巫蕴翻出一块带有竹纹的碎片,“先试着拼一拼吧。”
九洮点点头,乖乖坐好。
三下五除二,巫蕴先挑出大块的,拼出轮廓,再寻找零碎的边角慢慢填补,风铎渐渐有了形状。
“你手好稳啊。”九洮学他的动作,啧啧称奇,“一点也不抖。”
“这比在剑胚上刻花纹容易些。”
“剑胚?”九洮好奇地问。
“我们世代以铸剑为生。”手上动作不停,巫蕴轻声道,“这些都是基本功。”
“真不容易。”九洮打了个哈欠,趴在桌上,百无聊赖地搓磨桌面,“听说姐姐今天要回来,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
“熬不住便先回去睡吧。”巫蕴加快动作,沿着缝隙涂上透明粘液,“等大人回来了我去叫你。”
“不行,我要等,等姐姐……”声音低下去。
巫蕴抬起头,见九洮已枕着自己臂弯睡着了,大概是梦到好吃的,流出一丝涎液。
难为她从库房里翻出这个,大概是想为久归的人祈福吧。他摇头失笑,风裹着雨丝飘进来,有些凉,便顺手施了术法替九洮阻挡。
等到粘液干透,巫蕴将风铎挂在观亭入口,却见到九洮身后有一条毛茸茸的尾巴伸出来,顿时愕然。
“大人?”
他猛地回头,有风吹过,视线穿过风铎清脆的叮咚声,落入雨中。
不同于出征时的意气,亦非休憩时的平和,来人眼帘微低,长发披散,好似刚睡醒一般,浑身透着疏懒。
“大人!”云娘急忙上前,替她撑伞,嗔怪道:“还下着雨呢!”
尽欢眨了眨眼,乖乖钻进伞下,与人一同进了观亭。巫蕴这才回过神来,试图挡住那条尾巴。
“唔——姐姐,给我留、留一点……”九洮皱起鼻子。
尽欢转向巫蕴,比出口型,“睡着了?”
距离如此之近,巫蕴闻到极淡的茶香,有些熟悉,僵硬地点了点头。
尽欢绕过他,轻手轻脚地抱起九洮,后者下意识蹭了蹭,窝进怀里,尾巴顺势勾在腰间,极其熟练。
“等等。”
对上那双眼睛,巫蕴才惊觉是自己发出的声音,尴尬地抿唇,指了指发顶,小声道,“大人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