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点点头,应诏出门去,等到三月后回来,迎接她的是大片鲜花,叫得出名字的,叫不出名字的,团团簇拥,争妍斗艳。
见人怔愣,云娘生怕被看破心思,垂袖掩住几株不菲的花草,忐忑道,“大人?”
“我想种一株也桃。”大人说。
也桃?虽不知为何是如此平常的花木,但大人难得提要求,于是云娘果断应下,在凉亭前最好的地段种上一株,精心呵护,以繁花相迎。
春去秋来。
“大人为何不让它永葆青春?”云娘裹紧大氅,从满地残花中拾起一朵完整的放在手心,拨弄枯萎的花蕊,“好可惜。”
“这样就很好,万物自然生长。”大人顿了顿,“我去练剑了。”
“是。”云娘应下,余光瞥见地上凌乱的花瓣,灵机一动。
冬日,云娘看准时机,在人练剑的闲暇中,端出银碟,“这是我做的也桃糕,大人可愿赏脸一试?”
大人微微颔首,依言送进口中,片刻后,点了点头,“好吃。”
这一句于寡言少语的大人而言,已是极高的赞誉。云娘尝到甜头,开始反复打磨配方,调味越发得心应手,叫人离开也要捎上一盒,聊以解乏。
待到春末,云娘已向大人请教了不少四族文字,便信心满满地翻出去年的礼单,但用词太过典雅,读来仍然晦涩。
她一边整理,一边犯困,忽然间,瞥见了扉页的两个字,十分简单的两个字,一眼知其含义。
尽欢?云娘后知后觉那是大人的名字,下意识捏紧礼单,又立刻抚平了,在心底小声默念,一遍又一遍。
真好听。她想,直到翻到典籍上的记载,无姓无氏之人,不受世族庇佑。
大人才不需要庇佑!云娘气得睡不着,连夜做了三大盒也桃糕,顶着黑眼圈送到人手上,又忍不住叮嘱道,“少吃些,会坏牙。”
目送大人远去,云娘回到精心布置的软榻,刚合上眼,颈间一凉,悄悄睁开一线,见到飘忽红影,吓得张嘴尖叫,又被牢牢捂住。
这一次,她闻到了也桃的香气。
“睁眼。”红影语气森然。
好消息是,不是鬼,坏消息是,还不如是鬼。云娘战战兢兢地睁开眼,原来是位红衣少女,那双桃花眼明眸善睐,顾盼流光。
“看什么看!”红衣少女瞪起眼,“再看我就挖了你的眼睛!”
云娘咽了咽口水,努力扯出笑容,“姑娘莫急,有话好说,好说。”她颤巍巍地交出库房钥匙,“这是全部家当了,还请姑娘笑纳。”
说话间,手悄悄移向腰间。大人曾留给她应急的令牌,若有性命之危,应当立即掰碎。
“家当?好吃吗?”红衣少女一把按住那枚令牌,呲出尖牙,“你凭什么有这个?”
什么?云娘的视线落在少女腰间,那枚一模一样的令牌上,不由错愕。
霎那间,一道寒芒破窗而入,红衣少女躲避不及,摔了个大跟头,叫囔起来,“姐姐,连你也欺负我!”
姐姐?云娘看向那道长身玉立的人影,结巴道,“大人,她她她是……”
“九洮。”大人开了口,语气是云娘从未听过的无奈,“别闹。”
“呸!”九洮叉腰啐道,“你还记得我啊?这几年不回来就算了,连个飞讯也不发,要不是令牌还在,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死了呢!”
云娘惊得目瞪口呆,一眨眼,却见大人走上前去,一言不发地将人抱在怀里。
月光从琉璃窗的破洞中照进来,见证这场久别重逢。
半晌,九洮哼了一声,用力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