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会,陌生人的误会。
她自诩心坚,情智稳定,冷不防被人戳了心窝,凭以往伶牙俐齿,合该骂回去,不知怎的却没蹦出一个字。
说的倒也无错,她之行事履职,十有八九得靠旁人帮扶,真要独自闯荡,胎都投过好几回了。
只是心底不服,明明拼尽全力,怎么到头还在原地徘徊。
“见过舍人。”
“嗳,请起。”
抬手将眼皮一抹,远处勤政殿廊庑已露出一角,打定主意下次再探,她收拾好心中一片凄惨昂首往前走去。
***
听婢子说岑湜午后去弘文馆考校岑檩功课,纾纾搁下笔,冬末暖阳掀开苍穹一隅,乳白掺杂柔蓝,日盘圆晕,绮光如条。
兴致骤起,遂端正冠子,踏四方步直行向西。
至秘书内省廊下,巧逢群臣退朝,广场内三五成聚,或列队疾走。零星几个主动向他问好,一一回礼,抬头间隙,余光恰扫过窗牖后匆匆趋奔一人。她觉得眼熟,未及细思,信步跟了上去,流风后头隐约一阵茉莉香味。
那人身着内侍服装,但步态飘逸,只勾头含胸似避耳目。
拐出左延明门,男子走得极快,至钟楼,她不好再跟,左思右想,这背影何时曾见过,便立在那里蹙眉苦忖。
“辛舍人好。”
她被醒神一唤。歪头,正是关钜与郭伏枥,遂狂喜,涉级而下。
两人作完揖,看她满脸肃色,启唇不说其他,手一指,急道:“快!那名内侍瞧见没,帮我个忙,跟他出城,看看是谁,底细是甚。”
关钜连回头,盯住背影一瞬,转眼就脱出视野。便也不推辞,拉起郭伏枥抬腿就走。
她松了口气,驻足瞻望一会儿便踅步复返。
脑中迷惑解不开,故而垂头冥思,穿月洞门,至于一庭,偶然径边枝条抽打,猛地将帽子一别,她登时炸出灵光。
是了是了。纾纾掌心一合,忙折走。
上番来寿康宫,只道花香熏床是太后癖好,殊不知其时乃申初,午憩已过,晚眠又早。若是刻意,岂非有因?
她迂回至太清池,叫走山柰与蝴蝶,二人如今共事于此,虽劳苦些,但比掖庭局好上不少。
二人见状,纷纷跪倒,“奴婢拜见舍人,谢舍人救命之恩。”
纾纾笑着扶起,四顾无人,低声道:“官家气还没消,你俩暂且忍耐一阵,待我和卓姐姐有十足把握,定将你们发回原处。现今我有一难事要交由你们,可否愿意?”
“愿意!”异口同声。
“好。”她叫两人附耳上前,轻轻吩咐,“寿康宫距离太清池不远,我要你们。。。。。。”
***
日子数着数着新芽萌吐,又是一年兰时。
殿内落地听针,偶起润笔折页之声。
岑湜躺在榻上打盹,瞄到纾纾举着劄子央他,手一挥,不耐烦至极,“你看着办。”
她如履薄冰,一脑门的汗。
吃下两盏茶,稠干一滩墨,案边奏册还有一尺高,忍不住头昏脑涨,眼迷手酸。
纾纾刚松笔揉了揉腕子,身后动荡,随即似讥似惜一句,“谁干谁苦吧?”
她本疲累,听这话心火欲喷,反身睐眼将岑湜狠剐一道,“就你幸灾乐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