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里,红润的酱汁裹满了鸡块,土豆块焖酥了表面呈现沙沙的质感,青椒和香蕈一看就炖得软烂入味,这一大锅热辣滚烫,辛香诱人。
何望兰在摆碗筷,霍娇在搬椅子,周二在端汤。
“阿竹,你米饭要大碗还是小碗?”何娘子问。
“……啊,大碗。”阿竹有些恍恍然的不真实感,怔愣在原地。
“可以开饭了!”莫玲珑从灶房出来,对阿竹说,“贺郎君的饭菜我都温在锅上,你吃完饭立刻送过去,他还能吃上热乎的。何姐买了鲫鱼回来,明天我做鱼汤给你带过去。”
阿竹依然怔愣着,此刻院子里平凡的烟火气,叫人恍如隔世。
直到霍娇把饭放在他面前,duang的一声,他收回茫然,咽了咽口水坐下,连霍娇的白眼都没注意,只在心里想,吃上这么好吃的饭菜,主子一定能化险为夷。
鸡公煲炖了很久,连鸡骨头缝隙里都滋味很足。
刚才还闲闲攀谈的众人,坐下捧起碗之后,便只剩下咀嚼声,随即而来的,是鸡骨头纷纷落在桌面上的声音。
阿竹只觉这肉酥而不烂,鸡皮软软糯糯,一抿就化开,不知不觉眼前就攒了一堆骨头。
更妙的是,一点点的微辣,让人在秋意渐深的时节里起了层薄汗,酣畅淋漓。
锅里的配菜渐渐见底,莫玲珑起身,从灶房里拿出一盆筋道的手擀面:“刚给贺郎君搓了点面条,剩下的我们吃。”
面条筋道,裹着浓稠的汤汁,叫人恨不得把舌头也一块儿咽下去。
周大率先放下碗,满足地喟叹了好长一声:“太好吃了,莫娘子,这菜叫什么?”
“我知道,这叫鸡公煲。”何望兰抢答,“莫姨姨说,劳动人民最喜欢这种菜,下饭!”
“真下饭,我吃了得有三碗!大家都别动,剩下的放着我周大来弄!”
阿竹抢不过周大,吃完去厨房装提篮。
莫玲珑把鸡公煲装在一个小瓦煲里,摸起来还热乎乎的,另一个小瓦煲里装的鸡汤,里面有香蕈和白菜,闻起来喷香,另准备了一碗饭和一碗面。
他看了眼院子里众人都在忙,飞快用面条编了个记号出来——
贺琛说他小孩子别掺和正事,但是他还是学会了很多记号。
不知道吧?他悄悄努力,惊艳死主子!
也算时间刚刚好,糖宝赶在他送饭之前送消息过来。
阿竹紧赶慢赶到诏狱,狱卒却说要稍等会儿,现在牢里有人。
他等了会儿,有个清瘦的老头,抿着唇一脸阴沉地从里出来,扫过来的眼神让人心生畏惧。
阿竹避开视线,心里突突了一下。
这老头,不就是那个深夜一身黑色常服来过他们先前住处的大官儿么?
他那时就觉得这老头很不好惹,如今一看更是了。
他是来找主子的?
“哎,登记摁手印,可以送饭了!”狱卒的喝问打断了他。
阿竹回过神:“好嘞官爷!”
他把提篮递过去,那人小心翼翼地接过这御赐之物,送进里面去。
“犯人贺琛,有饭!”提篮交接到最后一个狱卒,高声唱了一句。
贺琛抬起眼睫,看着牢门上的小空洞打开,递过来一个托盘。
跟他身旁精雕细琢的花梨木托盘不同,就是普普通通一个掉漆的木托盘。
他闻到隐隐的诱人辛香和肉香,起身站起接过。
上面一个无釉瓦煲,一个白瓷瓦罐,并一碗饭,一碗面。
他视线落在手擀面上。
牢房幽暗的光线下,那面条表面有薄薄一层油,面条呈现无白芯而有韧性的样子,看起来很有嚼劲。
男人的眸光倏然温和。
贺琛还记得,小时候刚跟母亲刚搬到那个叫武峰的小地方时,家里的晚饭经常是这样一碗面条,撒上红油和醋,就是他和母亲简简单单的一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