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曾经被他外貌协会的妈妈评价为“鼻子太大,长得不够俊”的杨总的女儿。
他没有见过真人,但照片上见过,那是公司高层内部聚餐时被人翻出来私下传阅的——而现在,她正似笑非笑地斜睨着盛民莱,盛民莱去揽她的腰,她反而向一边躲了躲,但当盛民莱露出了难堪的神情时,她却起了一个新的话题,引着他继续往前走。
“……”余知洱下意识地退了一步,躲在梯下阴影里。他心跳有点快,不知是因为看到盛民莱,而是因为——那层可能的“关系”。
香水与酒精的气味在空气中搅成一缕粘腻的尾音。余知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从前方十米左右经过,轻松谈笑,没有注意到这边还藏着一个人。
直到那两人的身影都消失在船尾转角后,余知洱才缓慢吐出一口气。他转过头,靠在栏杆上,捏紧了披在肩头的毯子一角。
——如果是这样的话一切就都能解释得通了。
他自认自己在学术和项目上绝对不输盛民莱,但是现任副总裁杨总却连纠结也没有地选择了后者。现在想来,在盛民莱的婚姻关系上,他的确比自己有优势——更容易被杨总掌控。
即将退休的杨总若是想继续掌握着总裁这个位置的资源地位,就必须选择自己能够继续把握在手心里的继任者,和家境优渥、天生带着光环的余知洱相比,出身寒微,能够入赘杨家的盛民莱显然更合适得多。
在这种情况下想要谈公平竞争是不可能的,余知洱下垂的左手攥紧了短裙的裙角。
这时有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他不用回头,就知道是石宽回来了,转过身来,他眸子里的幽深晦暗已经在刹那间切换成了盈盈的笑意,
“我给你拿了点东西,简单吃点。”
石宽走到他面前,把一个小纸盒和一瓶果汁递过来。里面是一些派对上的小点心,还有几块三明治切角,看起来不算太丰盛,却是用心挑过的精致。
“谢谢,”,余知洱接过来,也不做作,将纸盒放在膝头拆开,低头吃起来。
石宽没有打扰他,只站在他身旁,看着他安静地吃东西,像一道不动声色的屏障。夜色将他的轮廓镀上一层沉稳的光,他的眉眼不再锐利,带着某种近乎守护的温柔。
等余知洱吃完,海上的风更大了些。
他抬头看向夜空,头发被吹乱,过于轻软的上衣也被风鼓起一点弧度,他用手按住,往回收了收身子。
“走吧,风大了,进去歇会儿,”,石宽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
余知洱点点头。
他们一前一后走回船舱。石宽领着他往更内侧的舱室去。那是保镖专用的小房间,空间不大,却干净整洁,隔音良好,里面有张单人床,一只小沙发,还有一盏柔和的壁灯。
石宽把门关上。
余知洱已经坐到了床边,将床头架子上那本封面很脏的《西西弗神话》拿了起来:“这本书我也有一本,一个朋友送我的,说我应该会喜欢,结果当时正值年底最忙的时候,实在没时间看,就搁置到现在了。”
石宽正从柜子里找东西,听见这句话,回过头笑了笑:“那借着今晚,把书看完怎么样?”
余知洱抬眼瞥他一眼,嘴角动了动,还没来得及接话,就看到石宽把挂着的黑色外套从墙上拿下来,披在身上。
他顿了一下,语气不动声色地问:“你要出去?”
石宽点头:“船上还有点工作,我去看看。你先待着,如果困了就睡吧,不用等我。”
余知洱没多问,只是把手里的书举了举:“那你回来之前,我争取把第一部分读完。”
石宽冲他轻轻颔首,推门出去时顺手带上了门,门锁轻响,风声被隔绝在了外头。
舱里安静下来,只剩书页轻轻翻动的沙沙声响。余知洱靠在床头,低头读着那本书。他读得很慢,也不算专心,时不时地走神,看着壁灯投在墙上的影子发呆,几乎每读过三页就要翻回两页。
海上的风声偶尔拍打舷窗,却比不上刚才船尾那种扑面而来的潮湿和自由,反而更像是温水煮茶,叫人昏昏欲睡……
离交班还有一点时间,不过石宽硬是提前把朋友叫过来给他替了班。急匆匆地回来,他带来了派对上被抢得很厉害、据说很好吃的一种小蛋糕想让余知洱尝尝,然而他一进门便看到那张床上的人已经歪着身子睡着了。
书还摊在身前,手垂在毯子外边,翻到的一页被风吹得轻轻一翘一翘的。
余知洱睡得很安静,侧着脸,睫毛像刷子一样落在眼下的阴影里,呼吸细微又规律。嘴角还残留着一点不自知的弧度,像刚做完一个轻飘飘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