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眼角垂下的,不知是泪痕,还是凝固的血。
笑脸灿烂如金,透着宝玉的温润。
嘴角扬起的弧度,却带着说不出的残忍。
灯火一晃,光影流转。
这张脸便时而像是悲悯众生的神佛,时而又像是嘲弄世人的恶魔。
没有人敢长久地凝视这张脸。
因为他们总觉得,自己的魂魄,会被这张脸活生生撕成两半。
一半跟着哭,一半跟着笑。
从此,再不是一个完整的人。
他就是无常佛。
宝台下,有四个人。
四个像是没有生命的影子,垂手侍立,纹丝不动。
他们是无常寺的四位地藏。
是除了那位无常佛之外,最有权柄的人。
也是,最会杀人的人。
“苗子,成色如何?”
无常佛开了口。
他的声音很奇怪。
不属于男人,不属于女人,不属于老人,也不属于孩子。
像是把千百个绝望的魂魄,都扔进一个石磨里碾成齑粉,再和着山风与回音,从那张诡异的面具后头飘出来。
左首第一人闻声向前挪了半步。
他身形笔挺如一杆入了阵的铁枪,一身黑色的利落劲装,连袖口都用布条束得紧紧的。
从他的身上,任何人都找不出一根线头和一处污渍。
露在外头的小臂,筋肉虬结,像是铁水浇筑,线条分明,再由刻刀一笔笔雕琢而成。
充满了力量。
他整个人就是一柄出了鞘的刀,寒气逼人。
“回我佛。”
他说话也像刀子,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又冷又硬。
“姜东樾,好料子。”
“心性、手段、剑法,上乘。”
“剑够快,也够稳。杀人时,心无杂念。”
“天生的无常使。”
他言简意赅,在他的眼里,评价一个人就是评价一把兵器。
锋利、坚固、好用。
就足以。
莲台上的无常佛没说话。
那张面具只是微微偏转了一个角度,将那张漆黑的哭脸,朝向了他。
大殿里的土腥气似乎更重了几分。
铁枪般的男人,感觉自己的脖子上像是被架上了一柄无形的冰刀。
他闭上了嘴,退回原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