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乐言想了想,又开口:“不对,我记得之前,听你跟家里打电话,你不是还喊了爸爸……妈妈吗?”
“后妈,很好的那种。”
沉乐言浅浅点头,毛肚夹起来,丢进碗里,只拿筷子搅着,好像调料很难拌匀似的。
“我和我弟每年一次例行体检,指标都很正常。”莫忘晃了晃手背,“这次单纯是胃的问题。”
开学初,抽血的淤青痕迹已经消失。
见沉乐言还在戳着那块毛肚,始终没吃,莫忘歪头看着她,说:“就是怕大家知道了会多想,我才不说的啦!你看你,怎么突然不吃饭了。”
沉乐言扯扯嘴角,干涩地说:“就是……代入了一下失去妈妈会是什么感受。”
“我其实都不太记得了,那时候才四岁。”莫忘语气淡淡的,像在回忆别人的故事。
“那你妈妈……当时几岁?”
“32岁。生完我和我弟之后身体就一直不好。有一天突然昏倒了,治了几个月,就走了。”她顿了顿,“当时,我记得我爸一直抱着我哭,抱得特别紧,勒得我疼,我也就跟着哭了。”
沉乐言没说话。
“所以家里人总怕会遗传,”莫忘笑了笑,“我爸最挂念我,其次才是我弟。”
“哈?这是传女不传男吗?”沉乐言一边夹菜一边嘀咕。
“不是。”莫忘用筷子驱赶锅里的肉片,“是因为我长得超级像我妈。”
沉乐言讪讪地把毛肚塞进嘴里,嚼了几下,又开口,“你会健康平安的,真的。妈妈是妈妈,你是你。”
莫忘愣了一下,然后眨眨眼:“谢咯,你不要一副我头顶有阴云笼罩的表情呀!没那么沉重!”
“可你上个学期到现在,去了好多次医院啊!”
“对啊。好倒霉!”
这回莫忘的头顶真的笼罩了阴云,她肩膀一耷拉,嘴角也跟着垮下来。
“告诉家里人了吗?”
“不说了,麻烦。”
莫忘大口吃肉。
她好像有点品悟到“长大”二字了。小时候摔跤破皮、被弟弟打了一拳,她事无巨细都和父亲说,父亲也很给面子,事事有回应。
上一次酒精过敏,父亲当下就要买N市的机票,莫忘顶着一身红疹和晕乎乎的脑袋,做忠臣般死谏,才劝他打消念头。她觉得没什么必要,父亲奔波1400公里,费力费钱,就像在做无用功。她还得分心心疼他,平添一个debuff。
长大就是自己能处理妥当的事情,就不该让父母隔空焦虑了。因为孩子只要有1%的危急情况,在父母那会放大成100%的担忧。
她酒精过敏的那天,父亲彻夜未眠,第二天开车险些出事——妈妈不小心说漏嘴的。
沉乐言轻轻“嗯”了一声,开始下菜,认真火锅。
她们随口聊天。
沉乐言先是骂了骂上课只念ppt又爱点名的老头,然后又聊到了社长和身边的男生。偶然提到三个字,见对方眼神变化了一下。
?
沉乐言筷子夹着清汤锅里的白萝卜,不动声色地说:“是不是前两次去医院都是吴思屿陪你去的?”
对方移开视线。
?
沉乐言夹辣锅里的鸭血,继续不动声色,“最近心情很差?胃是情绪器官哦。”
对方嘴角扯了一下。
我靠?
沉乐言心下一惊,面上继续不动声色……不行,她筷子一扔,拍桌而起,颇有土匪头子酒馆带头造反的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