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蕾雅眼神专注,全是眼前那个小小的Alpha腺体。
穷人是不需要有腺体的。生为Beta还好,如果是Alpha和Omega,群星坟场里的居民绝大部分会选择割掉这个腺体,以此来规避发情期和易感期,获得更多的工作机会。芙蕾雅做Alpha腺体摘除手术,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
然而,就在芙蕾雅的第一刀切下去时,手术床上的凯泽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手脚也开始挥舞。
“麻醉不够!”芙蕾雅被吓了一跳,回头喊道,“我这里没有备用的了!诶,那个熊,你有多的麻醉剂吗?”
与此同时,一股剧痛像无形的刀,直接插入了凯泽的灵魂。他在混沌的黑暗中挣扎,世界被一层朦胧的绿色笼罩着。
“没有。”纳卡踩在凳子上,没好气地说道。
“老板,没有麻醉剂了。”芙蕾雅冲伊桑喊。“你过来帮我按着点他,让他别乱动。”
伊桑警告地看了一眼芙蕾雅,说道:“飞船是由我的声纹认证的,我不授权给你,你开不走。”
芙蕾雅立刻说道:“我知道。你快来按着他。他一挣扎,我刀歪了,扎到血管神经他就死定了。”
伊桑拉着椅子坐到了凯泽面前。奇迹般的,随着那股熟悉的、潮湿青苔混合着香甜牛奶的气息靠近,凯泽的挣扎就平息了下来。
在他的世界里,这股气味是穿透麻醉与痛苦的神谕。伊桑来了,他来救我了。他无意识地、一遍遍用委屈又依赖的语调喊出那个名字:“伊桑……伊桑……”
每一个音节都像一捧滚烫的岩浆,灼烧着伊桑的眼眶。他抓住了凯泽垂在无菌布外的手,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回应:“我在,凯泽。”
一只手握住了他的。熟悉、温暖。凯泽立刻用尽全身力气反手握住,死死地,仿佛那是唯一能把他从溺毙边缘拉回来的绳索。
伊桑的喉咙堵得厉害,他只能用力地、反复地用指腹摩挲着凯泽的手背。在无名指的位置,他又一次摸到了那枚被凯泽体温焐热的戒指。
MyPolaris。
他曾为了在这枚戒指上刻下这两个词,跑遍了天穹星。他坐在火热的金工作坊里,手被烫伤无数次,被工具戳伤无数次,只为了能亲手刻下这份心意。那时他学得又快又急,胸腔中翻滚的每一种情绪,都是名为“幸福”的岩浆。他以为自己找到了那个可以永远停泊的港湾,以为他终于可以和凯泽组建一个家,一个他梦寐以求的归宿。
真是愚蠢。伊桑自虐般的想,你凭什么觉得凯泽那种人,会爱上一个身份普通的小船长。白日做梦,活该被骗。
而凯泽感觉到对方的指腹,正在轻轻抚摸着他无名指上的戒指。是的,伊桑,我一直戴着。我永远不会摘下。他被包裹在爱人信息素的海洋里,安全、温暖,连后颈的剧痛似乎都减轻了。
伊桑忽然用力,想把那枚戒指,那枚公开展示他的愚蠢的戒指从凯泽手上摘下来。然而,处于麻醉中的凯泽,却仿佛感受到了这小小的分离,将伊桑的手和那枚戒指一同死死攥住。
伊桑掀开了一点无菌布,看向凯泽的脸。
凯泽半睁他那双冰川蓝的眼睛,目光涣散迷茫。在和伊桑对视的那一瞬间,他的嘴角竟然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虚弱而满足的微笑,仿佛在梦中见到了最思念的天使。
芙蕾雅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暗流涌动,她只专注于眼前的腺体。她利落地完成了切割、剥离、缝合。当她处理完最后一针时,伊桑已经站了起来。
他最后看了一眼手术台上的男人,俯下身,在他的嘴唇上印下一个轻柔如羽毛的吻。
凯泽想要回应这个来自天使的吻,但他动不了。他只能贪婪地凝视着他的天使。
“我们扯平了。”他轻声说,然后又补了一句,“我爱你。再见。”
天使的声音自远方温柔地传来。而后,那块绿色的天幕又掉了下来,缓慢地、温柔地、盖住了他的脸。
那只温暖的手……抽离了。
伊桑头也不回地带着埃文和纳卡离开了房间,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话语:“飞船的声纹权限已经转给你了。”
芙蕾雅看着那扇关上的门,打了个寒颤,迅速收拾好东西,匆匆离去。
*
痛。
剧痛像一把无形的刀,直接插入灵魂,并非□□训练或战场上那熟悉的搏命之痛,而是彻底撕裂自我的灵魂抽离。有什么锐利的东西正在他的后颈深处搅动,脑海中仿佛有巨锤重重敲击,震得他生疼。
我在哪?发生了什么?
凯泽拼命睁大眼睛,试图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世界被一层朦胧的绿色笼罩着,像是一块庞大的绿幕。
凯泽挣扎着从手术床上重重摔了下来,剧痛唤醒了他。他半跪在地,僵硬摸上了被粗暴缝合的伤口,捏起了军装领子被剪下的碎片。麻醉仍在起效。于是,他颤抖着拨出了副官的通讯,沙哑地命令:“封锁星域,搜索伊桑,来接我。”
回到亚特兰大号时,凯泽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刃上。后颈的剧痛只是表象,真正让他步履蹒跚的,是舰桥通道里那些曾经崇拜他的士兵们投来的——疑惑、躲闪、怜悯,甚至是一丝轻蔑的眼神。
他目不斜视地走回指挥官休息室,反锁上门,世界瞬间安静。他坐进办公桌后,打开个人终端。屏幕上只有两条条来自他母亲的消息,一条新闻,一条评价——废物。
凯泽颤抖着地点开了新闻。
万瑟伦家族发布严正声明,指出莱安万瑟伦殿下正在塔德莫星修养,并未和任何人有婚约,更未离世,请凯泽维瑟里安殿下切勿造谣。新闻里还附上了技术分析,证明无忧宫之前发布的所有与“爱人”的合照,均系伪造。
凯泽关掉了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