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办公室的门再次打开,埃米利奥的表情已经恢复了惯常的冷静。他甚至没有多看伊桑一眼,只是用一种公事公办的、不带任何感情的语气宣布结果:
“我同意了。我会去处理这件事。”顿了顿,他补充道,“我需要离开天穹星一段时间。”
伊桑的脑子嗡的一声,完全无法理解这戏剧性的转变。他越过埃米利奥,望向他身后的凯泽。
凯泽只是仰头看着他,那双冰川蓝的眼眸里没有解释,没有邀功,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疲惫的平静。那是一种无声的宣告:
——交给我,相信我。
第63章溺水之吻那你做了什么?
当伊桑送凯泽回到属于帝国君主的寝宫时,他几乎本能地想要离开。
这里华丽地让他窒息。
这里曾是他父母的居所,墙上那副由星尘和宝石拼成的北冕座星图,是他父亲曾指给他看过的第一片星空;窗边那个由整块白玉雕琢而成的卧榻,是他母亲曾抱着他,哼唱摇篮曲的地方。后来,这里属于篡位者克劳狄,凯泽的父亲。而现在,它属于凯泽。
这里是权力的坟场,埋葬着万瑟伦的过往,也埋葬着克劳狄的罪孽。他每一次在这里呼吸,都是在呼吸自己家庭的骨灰。
就在他打算离开的时候,凯泽拉住了他的手腕。
“我还没洗澡。”凯泽仰头看着他,那双冰川蓝的眼眸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近乎于乞求的脆弱。
“所以?”伊桑挑眉问他。
“不清理干净的话,医用凝胶会受到污染,伤口就会发炎,就没办法好起来。”凯泽指着房间中央那个突兀的、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医疗舱说道。
伊桑不说话,只是等着凯泽把话说完。他隐隐知道凯泽要说什么,但在那个越界的要求被提出来之前,他不能预先拒绝。
“你能在这陪我一会儿吗?”凯泽的声音很轻,“我怕摔倒。”
居然不是帮他洗澡?伊桑有些意外。
“你不用进来,”凯泽仿佛看穿了他的戒备,立刻补充道,“就在外面……陪我聊聊天,可以吗?”
这种无足轻重的请求,伊桑没有办法拒绝。
于是,他只能认命般地,帮凯泽解开衣服的扣子。他强迫自己转过头,不去看那具伤痕累累的躯体。但衣物滑落的瞬间,他还是不可避免地用余光瞥见了。那曾如同神祇般坚不可摧的身体,青紫色的淤伤已经多半褪去,细密的缝合线正在被血肉所吸收。胸口的伤已经结痂,但腹部那道几乎将他开膛破肚的伤口,依旧在提醒着伊桑,那把刀曾如何贯穿了他的身体。
伊桑看着凯泽自己驱动轮椅,消失在了沐浴间的门后。他环顾四周,最终选择坐在了那个由一整块白色大理石雕琢而成的洗手台上。
然而,伊桑刚刚坐上那大理石台,他立刻就想起了自以为早就被遗忘的记忆。
他记起了那个高傲的Alpha是如何跪在他的面前,用一种近乎朝圣的、狂热的眼神仰望着他,将他所有羞愤的命令都当作最甜美的恩赐吞下。他记得自己是如何被那双冰蓝色的眼睛彻底剥光了所有伪装,从身体到灵魂,最终溃不成军地投降。
他记得的,不是被迫,而是屈服。不是憎恨,而是战栗。
伊桑像被烫到一样,猛地从洗手台上跳了下来,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他惊魂未定地看着那空无一人的洗手台,仿佛那前面还跪着那个穿着整齐军装的的Alpha,正在用狂热的眼神仰望着他。一股灼热的浪潮猛地从他的尾椎骨窜上大脑,让他浑身滚烫,指尖却冰冷得可怕。
为什么?
这只是一个相同的场景而已啊……甚至都不是同样的地方。
为什么只是一个相同的场景,就能让他辛苦筑起的防线瞬间崩塌?他的人生一直在与命运的恶意抗争,他本该向前看,永不回头。可那个男人留下的烙印,就像刻在骨头上的魔咒,无论他逃到哪里,都无法摆脱。
他逃离的不是洗手台,他逃离的是一种恐惧——他恐惧的,不是凯泽如今这副需要他怜悯的脆弱模样,而是记忆中那个能让他彻底失控、溃不成军的、强大的凯泽。
更让他恐惧的是,他发现自己身体的深处,竟然还在为此而战栗。
沐浴间里,细细的水流声响起,将他从记忆的深渊中打捞出来。伊桑压低声音喘着气,他必须转移注意力,说点什么。
“你和埃米利奥,”他开口,声音因为缺氧而有些不稳,但内容却冰冷而实际,“到底说了什么?”
水声停顿了一瞬,随即又响起。“伊桑……”凯泽的声音隔着门和水汽传来,显得有些迟疑和疲惫,“你会知道的。再等一等,可以吗?”
伊桑已经预料到了这个回答。如果他们要告诉伊桑,当场就会说,如果这个交易需要隐瞒他,那他就不会轻易知道。但伊桑并没有太多的抗拒与恐惧,他知道埃米利奥和凯泽不会伤害他。
“好的。”伊桑回答。但他还需要下一个话题,一个打破暧昧氛围转移注意力的话题。
“我一直想知道……”这一次,是凯泽的声音先响了起来,在水汽中显得闷闷的,“你为什么要离开。”话音刚落,凯泽像是怕被误会,立刻补充道:“我是说,你十四岁的时候,为什么要离开万瑟伦家。”
这话题并不让人愉快,但是在目前的安全区内,伊桑可以回答。
“因为觉得不公平。”伊桑说,声音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什么不公平呢?”凯泽缓缓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