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里,郁思弦手肘支在膝上,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似乎没有意识到不对。
如果她做出什么过激的反应,那反而显得很尴尬。
算了,不想了!
她干脆捏着啤酒罐,一口气喝了个干净,然后把空罐塞进塑料袋里,转头对郁思弦道:“当时的那些事情,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你别再想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她这句话,郁思弦却深深注视着她,然后噗嗤笑了,笑得微微弓着腰,额头抵在了她的肩膀上。
“阿照,你真的是……”
真的是什么,他没有说。
但她今天穿的是吊带裙,肩膀露在外面,和其它被夜风吹拂的皮肤相比,被他触及的那一小片,炙热到让她身体都僵硬起来,有些不知所措。
她的手指把身下的杂草攥紧了。
郁思弦抵着她的肩头,数着他停留的秒数。
一秒、两秒、三秒……
他想,牧衡真的错判他错到离谱。
牧衡曾经在他住院的那一阵,撺掇他去阿照面前卖惨,说她这种性格最吃一套。
这种事,郁思弦早在二十年前就知道了。
阿照就是那样的人啊,一旦看到别人的痛苦,就会隐忍下自己的痛苦,去安抚别人的人。
就像现在,只因为他提起当年的旧事,她身体再怎么僵硬,也不会选择推开他。
他总是矛盾。
要利用她的好奇、她的同情,让她的目光驻足在他身上,却又舍不得看她委曲求全的模样。
他底线很低,怜悯带来的温度也足以他珍藏缅怀,可他又太贪婪,不愿只要她的怜悯。
第十秒,郁思弦在心底轻轻叹息,重新坐直了身体。
“抱歉,阿照,我失态了。”他彬彬有礼实则毫无诚意地说。
“没事。”陆照霜连忙摇了摇头。
经历过那样的事,他还能好好生活就已经很不容易了,这种短暂的失控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想找点事情转移郁思弦的注意,忽然,她目光从前方扫过,然后睁大了眼,伸手去拉郁思弦的胳膊。
“思弦,你看,月亮出来了!”
郁思弦的目光终于从她脸上,移到了面前的天空。
准确来说,那不能叫月亮出来了,而是云层散开了,露出了后面白玉一样莹润的圆月,在波光粼粼的江面上留下层层叠叠的银色倒影,颇有海上生明月的意境。
美到让陆照霜觉得,把这样一个夜晚用来消沉下去,只是一种对于人生的浪费。
“思弦,要不要跟我拉个勾”
她兴之所至,偏头对郁思弦伸出了小拇指,“无论是你还是我,那些不开心的事情,我们就都留到今天吧,不要再想了。”
郁思弦定定看她一会儿,然后和她勾住手指,“好,我会做到,希望你也会做到。”
她笑了笑,又看着月亮喝了一会儿酒,就在郁思弦问她准不准备回去的时候,她忽然想起。
“啊,我还有一首曲子想拉,我去取我的琴。”
郁思弦按住她的肩膀,“你坐着吧,我去取。”
陆照霜也就随他去了。
车停得不远,郁思弦回来得很快,刚够陆照霜复习完一遍曲谱。
她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腕手指,小提琴抵在颈边时,不好意思地对他笑了一下,“说真的,大概是我有点迷信吧,我真的很久没有拉过这一首了,如果没有拉好,那请你见谅。”
她唯一的观众坐在草地上,闻言挑了下眉,对她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陆照霜深呼了一口气,然后闭上眼睛。
忧郁而高亢的旋律从她手下流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