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和声都停止了,与歌曲开头对称,只剩下徐勿凡的歌声。
“哪怕葬我于未命名的彼方,
哪怕无名氏墓前永无鲜花,
哪怕溺死于无尽的癫狂和绝望。
这就是我的人间。
哪怕墓碑下葬着,
我的骸骨和所有正常。”
器乐组随着徐勿凡的最后一丝余音一起干脆果断地收尾,虽然带着一丝浅淡的忧愁,但更多的,还是无怨无悔的释然和旷达。
陆照霜松开小提琴,短短四分钟的高强度演奏,她的汗水已经浸透了整件衬衫。
好像短暂地忘记了,这是一个被无数人注视着、无数镜头拍摄着、供人评判比较的舞台。
首先袭上心头的,不是对观众和评委反应的紧张,而是仿佛能化掉整颗心的满足。
从她加入逃出人间开始,一直渴望的就是这样的时刻啊,玩乐队其实,就是这么快乐、这么投入的一件事啊。
她怔怔地望向其他队友,他们也同样怔怔地望向她,然后所有人都默契地向上举起拳头。
无论这次尝试结果如何,至少他们不负自己。
观众席沉寂了许久,到了这一刻才反应过来似的,响起如雷的掌声。
他们带来的震撼和猩红月球给人的震撼完全不同。
如果说猩红月球的演出,给人一种飞起来让人想跟着摇摆的爽感,那逃出人间的演出,就是在人以为要起飞的瞬间,直接展示一场巨大的风暴,人不会跟着风暴摇摆,只会震撼到失声。
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乐队,面对出道多年的老牌乐队,不避锋芒正面硬刚,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一件事。
无论导师怎么打分,但现场的掌声已经足以证明,在他们心里,是逃出人间刚赢了。
坐在等待席的猩红月球跟着鼓掌,头一次正视起这个对手。而潮湿苔藓,钟青和邹白望着与他们演奏时反应截然不同的观众们,都久久回不过神来。
还好主持人控场,将逃出人间重新组织到台前。
蔺承平清了清嗓子,看着他们,“你们今天的表演让我想起了一个意大利的交响金属乐队,RhapsodyofFire,不过他们更多地是讲述神话史诗,而你们是在剖析自我。林珩,你是怎么想到,用这种风格来演绎这样个体化的主题的呢?”
林珩作为队长,拿着麦克风,指向了陆照霜,“这位是我们的副队长、小提琴手、钢琴手,一直以来,我们乐队的编曲大都是我主刀、她改编,但这次的编曲基本都是由她来完成,还是由她来说吧。”
陆照霜瞳孔微微一震,也没人告诉她,当副队长还要对着镜头发言啊。
她硬着头皮接过话筒,只求朱老师和她的前同事们不要看到这个节目。
“嗯,交响金属的风格其实也是我们第一次尝试,我本身是学古典乐出身的,加入我们乐队以后,一直在向流行乐靠拢,但我学习古典乐的过去,难道是我应该抛弃的东西吗?我不这么觉得。”
“古典乐那种特有的厚重和史诗感,我认为对流行乐的编曲也有同样的效果,于是就有了这一次演出。”
蔺承平给她鼓了个掌,“从今天的演出来看,以后你们可以往这个方向多多尝试了。”
陆照霜笑了笑,“我们也正在考虑。”
蔺承平又问:“看得出照霜你是很有想法的类型,上一场比赛你们的舞台设计,据说也是你的主意?”
这就是敏感问题了,其他成员都紧张地望过来。
陆照霜看着蔺承平的眼睛,感觉对方虽然问题尖锐,但没有恶意,遂坦然承认,“是。”
“那次舞台在网络上引起了不少争议,照霜你怎么看待,会后悔没有像这次一样演出吗?”
陆照霜顿了顿,然后摇了摇头,“对我来说,乐队是属于现场的东西——人声、乐器、舞台编排、还有观众,全部都是乐队的构成部分,我认为那样的演出对那首歌来说,就是最好的表现形式。”
“所以,”她直视着镜头,像是面向所有对她的讥讽,“我不后悔。”
台下的观众因为她这个回答一愣。
是啊,不管后续网络上怎么评价,但对于上一场也在看现场的他们来说,体验真的很愉快,不是吗?
蔺承平笑了笑,又问:“这首歌为什么叫《逃出人间》?”
陆照霜终于可以把烫手的话筒甩出去了,赶忙道:“作词这块主要由我们的队长负责,还是由他来说吧。”
林珩重新拿回话筒。